“王爷,程大人来访。”小厮跑进来传话。
“速去请进来。”
“是。”
知翊漫不经心地笑道:“程大人?什么大风把您吹来了,快尝尝,这都是本王亲自种的瓜果,可甜了。”
程安看了他半晌,面色严肃道:“月满楼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
知翊面无表情道:“听闻月满楼表面做着酒楼生意,实际上贩卖私盐,听说还是张丞相某某亲戚,啧他真是老糊涂了,这都不知道避嫌,不怕父皇怀疑他吗……”
“你怎么知道的?”
知翊神色淡定道:“金玉县离玉城这么近,前几庄案子闹得那么大,我玉城百姓整日惶恐不安的,我自当多留意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程安拧眉,“江湖组织,朝廷不干涉,你也别掺和进去,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我掺和什么了?”知翊翻了个白眼,“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我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今中午吃什么。”
“够了!我就问你一句,月满楼和你有关系吗?”
知翊轻笑一声,“程老爷你疑心病可真重,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来玉城这两年除了种地就是种地,我要有这精力,太子之位我真要和皇兄争一争……”
程安眼神犀利地扫了一眼知翊,道:“听说你昨日拜神,亵渎神明遭报应了?”
“遭报应?”知翊面色铁青,故意训斥道:“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有你这么以下犯上的吗?你太放肆了!”
程安轻嗤一声,立马行礼,“王爷恕罪,是臣下不知规矩,告辞。”
“你不住两天?妹妹呢,都不带过来玩玩儿?”知翊伸着脖子冲着程安的背影吆喝着。
“衙门忙着呢,哪像你吃了睡睡了吃!”程安没好气道。
知翊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啊,合着玉城富裕起来和本王没半点关系?我还能疼爱我老婆呢,你有吗?你没有。”
程安驻足,回头冷冷道:“尾巴藏好,犯了事,就算你是王爷也要与庶民同罪。”
知翊呵呵一笑,“你真是包青天转世啊,好好干,说不定父皇给你晋升让你做大理寺寺卿呢。”
“神经。”程安甩袖离去。
上官玥道:“月满楼可是张丞相左手,程安向来刚正不阿,万一查到阎王殿,恐怕……”
知翊回眸,面无表情道:“阎王殿和本王有关系吗?张丞相安插的眼线在金玉县,可轮不到本王管。”
上官玥立马反应过来,“是……”
两日后,皇宫传来消息,上官玥道:“听说太子身边多了一些姬妾……噗……如殿下所愿,都是一些歪瓜梨枣的‘倾城美人’……”
知翊听后哈哈大笑,“皇兄什么脸色,那张沉吟呢?”
上官玥道:“太子殿下不待见她们,把她们扔在一旁好吃好喝供着,张沉吟脸都气绿了,作天作地的,太子开始还会哄两下,后面没了耐心直接赏了几个耳光,张沉吟又哭又闹的要回娘家,结果被太子拖回来关起来了。”
知翊喜笑颜开,“来人,请工匠给我们明泽神君塑金身!”
“是。”
这时,南轩从军营里回来了。
上官玥立马用手肘碰了碰知翊,“快,王妃回来了,殿下快用我给你的招数哄哄他。”
知翊听后气炸了,那天回来南轩拿着戒尺足足教训了自己一个时辰,还不让人睡觉,药也不让上,第二天南轩直接去了军营,直到现在三天过去了,明明就是他狠心,如今还要哄他,知翊才不干呢!
知翊撇着嘴,冷嘲热讽道:“赵将军,这么早回来,是想起来家里还有人等啊。”
南轩面无表情道:“你要是嫌早我可以住军营里。”
“……”知翊咬牙切齿道:“你去吧,别回来了。”
“嗯。”
“你走吧!把你温柔善良,帅气多金的娘子一个人留在这儿好了!”知翊伤心欲绝地说着,然后一个人蹲在灰落落的角落里,孤苦无依。
打扫的仆人看后一阵偷笑。
“……”起身南轩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和离,特别是这种丢人的时候。
上官玥身子抖了一下,抿唇憋着笑意,“王妃,殿下他知错了。”
南轩呵呵一笑,“这就是认错的态度?”
“你打也打了,你还想怎样?”
南轩道:“打你是为你好,疼够了就长记性了!”
“你打吧,把你最爱的宝贝打死了,你就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噗!”上官玥表情扭曲道:“王妃,殿下……他……他……”
南轩道:“还有什么借口吗?”
上官玥沉默。
南轩叹了口气,将人拉了起来,“来来来,让我看看我最爱的宝贝手怎么样了,我是不是再来晚一点这些红痕就消了?”
知翊哼唧一声,“你打的有多重心里没数吗?”
“活该,谁让你敢得罪战神的?这嘴也该打!”南轩掐着他的下颚道。
知翊撇嘴,“我错了嘛!月老爷爷答应我的红线他都不给我,还骗了我十几年的香油钱,我才气想砸他神殿的。”
南轩扶额,非常无语道:“你要求拿钢丝做红线,他没把你打死算好了!”
知翊却执拗道:“不是真的钢丝!我说像钢丝那样坚硬的!这样我们的红线才不会断。”
南轩不想再和他说话了,感觉会降智。
……
转瞬间,寒霜初临,凉风乍起,鹅毛般的白雪从天而降,薄薄的积雪覆盖大地,周围一片银装素裹,艳丽的红梅含苞绽放,给银灰的冬天添了几分颜色。
知翊拂去南轩头上的雪,笑道:“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诗……两处……”
南轩道:“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知翊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南轩道:“我只是刚好想到而已。”
知翊微微笑道:“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南轩拿来披风披在知翊身上,“我们来玉城两年了,你一直忙于事务,今年这个除夕夜回皇宫吧,你一定想父皇母后了。”
知翊眼眶酸涩地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而此时,皇宫却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
知翊心中猛地一抽,不可置信。
知翊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皇宫,再次见到皇帝时,他憔悴了许多。
知翊不敢呼吸,面色僵硬地跪下,声音颤抖道:“是儿臣不孝……”
皇帝面色苍白,但还是勉强支撑着:“无碍,玉城地势偏远,经济堪忧,又是两国交界处,这两年你和南轩辛苦了。”
知翊眼泪盈盈,“为百姓分忧是儿臣的荣幸,不辛苦的……”
皇帝笑了笑,“哭什么……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娇气,以后被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知翊擦了擦眼泪,“儿臣有父皇啊……父皇是这姜国的天子谁敢欺负儿臣?”
皇帝却摇摇头,叹气道:“朕终归是保护不了你一辈子的。”
皇后面色憔悴道:“陛下需要静养,都散了吧。”
“父皇好好休息,马上除夕了……万家灯火,星如雨,父皇最喜欢看到了不是吗?”
皇帝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知翊不再说话默默告退。
南轩心里清楚皇帝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但还是出言安慰道:“父皇定能相安无事的。”
知翊苦涩道:“我明白,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逃过。”
皇帝病情严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当下太子摄政,朝阳王在侧辅佐,这才将朝中动荡的局势拉了回来。
腊月初八,腊八节。
知翊在厨房忙活了一上午做了腊八粥,端来了养心殿,“御膳房儿臣不放心,这是儿臣上午亲自做的,父皇尝尝。”
皇帝点头,知翊立马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皇帝喝下,赞赏道:“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知翊淡淡一笑,“当初为了讨他欢心,学的……”
皇帝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沧桑疲惫的眼中多了一些柔光,“你倒是颇有朕当年的风范,要知道朕年轻时还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为了求取你母后,几十条街都跑遍了也要买到她喜欢的桂花糕……原以为她会嫁给太子……没想到她不顾家族阻拦执意要嫁给我……能得良人,三生有幸……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皇后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
知翊道:“您做到了。”
“是啊,我的确做到了……”皇帝看着知翊,“我知道你也想当皇帝,但你顾及手足之情,藏拙守愚,父皇甚是感动……宸儿的确才智过人,但他野心勃勃,眼里只想着权势,这皇位他定然做不长久,日积月累,必会引起民愤,你要好好辅佐他……若是他德不配位,朕不介意你登基,只是留你皇兄一命……咳咳咳……”
知翊面色紧张地拍了拍他的背,“父皇放心,儿臣定会竭尽全力辅佐皇兄……”
皇帝点头,此生也算是了无遗憾,“下去休息吧,朕要和皇后单独待一会儿。”
皇后来到他旁边,执手相望,脉脉无言,知翊却在他们眼中读懂了千言万语,珍视,不舍,如山如海的情义包裹着二人,直至天荒地老。
知翊心中沉痛,转身擦了擦眼泪,收拾东西默默地退下。
年后初春,皇帝驾崩,皇后悲痛欲绝相继薨逝,举国哀恸。
三日后,太子登基为帝,年二十五,名号,朝宁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知翊看着龙椅上的帝王,眼中尽是悲凉,因为他似乎看见了消亡的未来,他到底该不该相信皇兄呢……
“平身。”帝王声音洪亮,随着视线移过来,与知翊对视,似是安抚一般,眼中带着坚定和温柔。
知翊微微一怔,心中愧疚,不管怎样,自己从小到大都深受皇兄的宠爱,自己怎能怀疑他呢?皇兄再爱权势,他也不可能制百姓于水火,就算会,自己也要将他拉回正轨。
想到这儿,知翊心中轻松了不少。
下朝后,知翊和君宸并肩来到了皇宫最高的阁楼上,俯视一看,山河壮丽,峰峦叠嶂,大江奔腾。
“皇兄,你看……那是黎明,是父皇一辈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如今,我只剩下你和姑姑这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了……”
君宸如往常一样,摸着他的头,安抚道:“你放心,我定会守好姜国的每一寸土地……即便父皇母后仙逝,只要有我在,无人敢动你,你依旧是逍遥快活的王。”
知翊既感动又心酸,他吸了吸鼻子,“我可不能自私地让皇兄为我撑一辈子伞吧,皇兄成了姜国的主人,我自然全力辅佐你。”
君宸叹气,“朝中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你又何必掺和进来?”
知翊不悦,“借口!都是借口!说白了你就是忌惮我!那好,我离开玉城也有些月了,如今你顺利登基,有你的好岳丈辅佐你,那我便回玉城,终身不回皇城,你现在放心了吗?”
君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并非不相信你,再等等,我定要张家贼子提头来见你。”
“哼!虚伪,张沉吟可是你的爱妻啊,你舍得吗?”知翊阴阳怪气地说道。
君宸迁就道:“演戏何以当真?这枚虎符拿着算你的生辰礼物,玉城很危险,小心敌国来犯。”
知翊错愕,“你来真的!我之前不过说说而已。”
君宸撇嘴,“不要算了,我给风将军。”
知翊一把夺过,一本正经道:“皇恩浩荡,臣弟怎敢拒绝皇帝哥哥的赏赐。”
君宸呵呵一笑,“虚伪。”
“我走了,珍重。”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