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手拿出银针,又迟迟不敢下针,一把年纪突然老泪纵横,卓渊一见他这般模样,立刻站了起来,一步来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领大声呵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了下来,来自卓渊身上威压让人喘不过气,几乎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
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人心里也更是疑惑。
韩齐皱眉,不耐烦的拂开卓渊拎着他衣领的手,说:“她现在仿佛油尽灯枯,心跳的很慢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卓渊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虚浮,脸色铁青,不甘心的问:“怎么才能救她。”
韩齐说:“现在要给她放血,蛊毒已经无法用药物和银针控制,只能先放血排毒。”
黎静舒恨自己平时没有好好钻研医学,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虚度了光阴,专业的事情上帮不上忙。
杜若说:“我去准备放血的东西,我给你打下手。”
韩齐对杜若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丫头,韩齐是欣赏的,做事有眼力劲儿,果断敢做,对于自己也是非常信任,就冲苏宁和杜若的信任,韩齐也要拼上自己这条老命来搏一搏。
卓渊默默的后退一步,怔怔的看着床上闭眼躺着的苏宁,他不知道要怎么给她放血,但是本就毫无血色的小脸,让卓渊不敢想放了血以后会是怎么样的苍白。
杜若将药箱拎过来,一一用提纯的酒精泡着,又将干净的纱布用药熏一熏,抬头对卓渊说:“卓大哥,还请你们都出去等等吧,这里不能有太多的人。”
卓渊点了点头,对屋里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
杜若:...
“卓大哥,要不你也去外面等着?”
卓渊摇了摇头,还是看着苏宁,杜若看了看韩齐,韩齐倒是没注意这些,一直在认真的给苏宁把脉。
杜若小声地说:“你要是不出去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说话,不能动手,不能伤韩老,看着就看着,可好?”
卓渊机械的点了点头。
杜若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韩齐已经撩开苏宁的袖子,露出干瘦的胳膊,胳膊上因为多日的银针扎穴,几处淤青点,在惨白的肌肤上很显眼,韩齐纵然是看惯了病人的病态,看到这样的情况还是紧皱着眉头。
杜若将一个特制的小刀从酒精中拿出来,递给韩齐,韩齐手法熟练的接过刀,在苏宁的胳膊上找准穴位,轻轻割出一条口子,卓渊看的皱眉,出声道:“你小心些。”
韩齐身形一顿,转头看着卓渊,又看看杜若问:“他怎么在这里?让他出去。”
韩齐的语气不好,被人打扰时的脾气杜若是知道的。
但是卓渊的脾气也不好,这时候他开口说话确实对苏宁有危险,杜若想了想说:“卓大哥,现在宁姐姐很危险,韩老必须集中精力才不至于伤及她,你突然这么说话,会打扰到大夫的,要不还是出去等吧。”
卓渊忍了忍,道理他都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放心。
卓渊转身在远处的椅子上坐下,远远地看着他俩,杜若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后,便专心致志的给韩齐做起了副手。
卓渊心里焦急,但是看着杜若和韩齐有条不紊的忙着,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扳指,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看清楚。
杜若一声小声的惊呼,让卓渊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没声没响的走进,第一眼就看到了从苏宁的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像白色的浓浆,一点血色都没有。
卓渊后背一阵发凉,头脑有些眩晕,眼里的心疼和难过堵得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杜若的手有些颤抖,只有韩齐非常冷静,呵斥道:“手要稳,别抖。这些血水都是有毒的,也有可能还有蛊,你想沾染一点的话,你就使劲抖。”
杜若稳了稳心神,眨巴眨巴眼,死死的盯着那流血的口子。
苏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一些,杜若知道,他们做的有效果了。
韩齐小心的盯着伤口,见一点鲜红从伤口处冒出来,韩齐果断的给苏宁止血,她是半点有用的血都不能流失了。
韩齐接过杜若手里的铁杯子,叹了口气,说:“好了,别难过了,赶紧给师父止血上药,把那护心丸给师父化了水让她喝下。”
杜若僵硬的手臂动了动,抹了一把眼泪,点头拿出包扎的东西,熟练的包扎。
韩齐转身就被卓渊高大的身影给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铁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出去等吗?”
杜若回头看了一眼,没敢说话,卓渊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的血会变成这样?”
韩齐叹了一口气说:“你要不是我师父一转醒就想要看到的人,我今天非给你一针不可。”
卓渊盯着韩齐,这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卓渊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韩齐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到苏宁做的酒精灯旁,架上架子,把手里的铁杯放在架子上点着火后才说:“师父脸色苍白是心疾,这血液已成浓浆,泛白色失血色,已经是失去血液流通的功能了,加之师父一直用银针一直控制着这段血液,让之流动缓慢,只有将其流放掉才能更好地疏通穴位。”
顿了顿又说:“师父片刻不息的研制瘟疫的解药,就是因为她知道她的情况,她最多放血两次,否则就真的回天无力,她要尽快处理瘟疫才能更好地解毒。她不仅想的是自己,更想着为她解毒的人的安全。”
卓渊看着那铁杯里已经沸腾的脓液,泛着让人呕吐的腥臭,卓渊知道,果真如韩齐所言,这血液里也是蛊虫的,她中的蛊毒并没有完全解除,一想到这里他眉头深深的皱着。
卓渊吩咐杜若:“照顾好她。”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卓渊出了房间的大门,仰头看着湛蓝清空,一时心头乱糟糟的。
钱三和苏旭在门口等着,黎静舒见他出来,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就进了苏宁的房间,钱三问:“二丫怎么样?”
卓渊看了他一眼说:“她叫苏宁。”
钱三一脸的嫌弃,都什么时候还计较她叫什么?
苏旭说:“我已经去过方家了,双儿要出府,被方正阳拦下了,方夫人倒是理智一些,说是要准备一些东西,最迟今夜就到这里。”
卓渊摇了摇头说:“我要带宁儿离开这里,这里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后续的就让她的徒弟和御医、军医联合方家一起善后,至于方夫人和双儿,一起离开。”
苏旭沉思了一下说:“双儿即将临产,也就这两天的事儿,方家在瘟疫爆发都没有离开东城,想来是因为双儿怀的是双生子,生产一事儿风险太大,一切都要准备妥当才一直在东城耗着。”
卓渊说:“我会为她安排好一切生产的人和药,只要她给宁儿解蛊毒。”
黎静舒这时走出来说:“你有所不知,当年我跪着方府门前两天三夜,求方夫人为我解蛊,本以为是方家冷血不愿施以援手,后来才知道是方夫人生方正阳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方老爷为了方夫人避免再遇不测,一生只有方正阳一个孩子。故而方家对生孩子一事非常的谨慎小心。”
卓渊听后,心中对方家的怨气倒是少了一些。
卓渊说:“静姨,你陪我去一趟方家吧。”
黎静舒说:“方夫人答应最迟今晚过来,你便再等等,等她来了,我们再做商议如何?”
卓渊是真的一刻都不想等,但是也不得不忍着,这一次他才知道,什么权势,什么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身体康健才是真的,如今为了苏宁,卓渊对能治好她的大夫是半点脾气都不敢有,,甚至还得放下身段来求着。
黎静舒是真的怕卓渊亲自上门,方家还把他拒之门外,倒时候就算他们冒险给苏宁给了毒,卓渊也会治他们的罪,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杜若收拾好一切,和韩齐一起出来,见大家都在外守着,对红莲说:“你去守着宁姐姐,估计一会儿会起高热,你仔细一些。”
红莲站在最远处,不敢上前,听到杜若的话赶紧离开,那个男人的气势太吓人了。
卓渊带着苏旭和黎静舒离开去了书房,钱三望着杜若,杜若想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可是钱三不着痕迹的将她的路堵了,低声问:“若儿,我临时有事出来,临走前去看过你,你睡着了,我给你留了信放在你的妆匣子里了,你看到了吗?”
杜若低着头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抬头看了一眼钱三说:“宁姐姐出了事儿,我没心思上妆,已经很久不曾开过妆匣子了,故而并没有见到,但是你既然说已经和我说过了,那就算说了,我已经不生气了。”
钱三皱眉,问:“你不是生气我不辞而别,那为什么总是这么冷着我。”
杜若强忍着心口的疼说:“宁姐姐生病,生死一线,我没心思笑给你看,我还有事儿麻烦您让一让。”
钱三不让,左右堵着杜若,着急问:“你到底怎么了?我没让你笑给我看,你着急二丫,我理解,但是很明显你还在生我的气,静姨也担心二丫,她是她的娘亲,可是她对苏大人就不会这样,况且你只是对我这样,你对卓渊和别人都不这样的。”
杜若叹了一口气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若有半句虚言,你...”
杜若不忍心说出什么叫他不好的话来,可是心里又委屈的不行。
钱三看着眼眶泛红的她说:“你问,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在战场被乱箭射死。”
杜若的心仿佛被石头重重一击,顿时窒闷的难以呼吸。
钱三抬手想要拥抱杜若,杜若微微转身,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生生逼回去。缓了缓才问:“钱将军,你在京城是否已经成亲了?”
钱三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若。
杜若见他反应,心里更加悲凉,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钱三脑瓜子嗡嗡的,想要拉住杜若,可是这丫头跑得飞快。
钱三想要去找杜若说清楚,可是杜若躲着他,一出了门就往人多的地方钻,半点都不停下。
钱三去找卓渊,问:“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杜若怎么说我在京城已经成亲了?”
卓渊手里拿着从各处送来的文件,但是半点处理事情的心思都没有,一听钱三这么问,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离开没几天,苏宁被之前派来招抚的马御医以通敌卖国之罪关入县衙,杜若去驿站找你帮忙,但是没找到人,后来我回来后才知道这个事情,可是紧赶慢赶还是去晚了一步,苏宁在牢里受伤,引发旧疾需要方家的方少夫人解蛊毒才这么赶到东城来的,至于你什么时候在京城成亲了,我不知道。”
钱三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之前就想给她留两个人用来联系他们,但是卓渊一直让他办这样那样的事儿,一直忙忘了,多半都是在驿站门口被拦住了才发生的误会,要是让他知道是谁敢这么造谣生事儿,定要将他们打的爹娘都不认识。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还是和杜若解释清楚,一想到杜若的态度,钱三就挠耳挠腮的,这丫头现在长大了,很有自己的主见,说她温柔可人,那是她喜欢你的时候才会这般。
卓渊嫌弃的看着钱三,说:“没事儿就滚出去,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别在我面前晃荡。”
钱三说:“我一天到晚的忙这忙那的,忘记给他们安排两个人做联系,你怎么也能忘?还是你觉得你翻墙翻上瘾了,什么都能处理?”
不提这件事儿也就罢了,一提及这事儿,卓渊心里也是悔恨交加,若是有机会从来,就算被苏宁嫌弃,自己也要安排几个暗卫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