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前
    佟映芳签完字的手，还抖着，她只能左手抓着右手，在门前来回走。
    她静不下来，一坐下来感觉更难受。
    她走了几圈儿，突然叫出，“博文……”
    抬头看向长椅方向，却没见着人，四下看看也没人，不得不抓人询问，才在走廊拐角的无人安全通道梯口，看到丈夫的背影。
    隐约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小如，啧……什么，阿伦也在婚礼现场？我怎么……特警封锁了教堂？这……你别急……”
    佟映芳听到一半时，神色凉寂地往回走，越走越快，几乎要把脚上不合脚的那双专为搭配这次婚宴定制的高跟脚狠狠踏断。
    走廊上传来低语声，她抬头时看到有两三个白大褂医来了这片手术区。
    走在中间那位年长医师手中提着个雪白箱子，上面大大的十字架一看就知道是医院专用的器材，保是上面显示的一串英文字母，一下投入她眼中，让她心头愕然沸起，僵在原地。
    她还在脑子里分辩，反驳，否认，挣扎……不敢置信！！！
    顾博文似乎打完电话回来了，就对佟映芳道，“我去一趟教堂那边，听说那里被特警封了，说是现场有投毒事件。好多宾客都被拘在那里，走不掉，我回去处理一下。有一些是我的老客户，咱们自己人不能不在场，唉~~~”
    “啧，要不你给雪芙去个电话，看看她能不能去现场帮忙周应一下。或者直接来医院这里，帮着你照看一下小蔷。我先过去了。”
    佟映芳看着男人走掉的样子，心更凉了。
    她直觉顾博文根本不是去照应所谓的亲戚和客户，主要是回去照看他那个独苗苗私生子。
    一定是的！
    佟映芳看了看手机，最终仍是熬不过心头那个反复纠缠的恐惧，打给了顾雪芙。
    她并没抱什么希望，之前双方闹得那么不愉快，几乎是撕破脸了。
    谁知没响两声，就被人接起来了，只是传来的是一道低沉有力的男性嗓音。
    那时，在军医院病房里，顾雪芙和霍宙礼刚好吃完饭，顾雪芙坚持要自己收拾垃圾，就像当初在泯城时，霍宙礼细心地照顾自己时一样。
    霍宙礼也乐得享受小妻子的专注，电话响起时，顾雪芙正出去倒垃圾了。
    霍宙礼看到“母亲”二字，直接接了。也没客套什么，直接问佟映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他说。
    “蓉蓉最近身体不太好，知道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您直接跟我说就好。”
    佟映芳还没有私下里跟霍宙礼见过面、交流过，对这个女婿的印象非常陌生，但仅仅这几句话，她也能感觉到霍宙礼和霍芸这些霍家人一样，都极为护着长女，比起她这个实实在在的母亲，都要极端偏心。
    她恍惚了一下，仍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想要跟顾雪芙单独讲。
    霍宙礼没有拒绝，而是回头让阿朗查了一下本岛医院那边关于顾雪蔷的治疗情况。
    霍家是医院的大大大大大老板，这点消息还是能摸到的。
    反馈回来的情况，也让霍宙礼有点吃惊，但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他直接道，“您的小女儿顾雪蔷已经经过专业病毒性传染病专家确诊，是艾滋病。目前属于感染初期。这件事儿……”
    电话一下转了手，传来了霍芸的声音，“亲家母，我可以代表霍家跟你谈谈后续处理，我和我丈夫最晚45分钟后到医院。”
    “今天两个孩子参加你们的婚礼已经相当累了，还受了伤。就让他们好好休息，毕竟明天我们家的婚礼不会取消，照常举行。”
    电话果断被挂掉，佟映芳再次被霍家人雷厉风行的护短做风给煞到，但，这一次她没了之前的厌恶和排斥。
    她看向病房，眉头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霍芸和佟映芳在一间无人的病房里面面相对。
    霍芸直言不违，“芳太，我不得不说你也确实太偏心了。”
    “明天也是绒绒的婚礼，你这时候让她知道这种事情，她就是对家里再失望心寒，涉及到生老病死的大事儿也不可能放之不管，一定会来帮你们处理。”
    “可是她只是个小姑娘，又能帮到多少事儿？面对你们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一直把她排除在外，她算什么？她来了大抵也就是个供你和你丈夫使唤的丫头，回头等你小女儿醒了逮不定还要把今天婚礼失败的事，怪到她这个做姐姐的头上。”
    霍芸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个发展，才心疼顾雪芙，亲自来走这一趟。之前是她一直在跟佟映芳电话联系。
    “这些委屈苦头，以前绒绒没嫁到我们家，我们管不了。但现在她是我们霍家的媳妇儿，就是霍家人。长姐如母，我一直把我们爱小四当孩子养的，她的媳妇儿也就是我的儿媳妇了。”
    “这件事情，今儿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我就不会不管。”
    “院里的事儿，我们霍家可以做主，给你们最好的安排和治疗。但这都是有条件的，明天你要是去婚礼，也得检查报告出来呈阴性、没有被感染，才能来送祝福的。其他的任何话，我都不希望听到。”
    残酷的现实就是如此：顾雪蔷的病情半年多才被发现，此间在家里住宿，顾宅中的所有人都必须检查，以防万一。
    “要是你做不到，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的宝贝小女儿。”
    “如此，咱两家还能有点儿面子情，要是撕破了脸，我霍家也不怕丢人，公开声明什么的也发得。”
    佟映芳心情复杂得很，手指不断紧握着自己的小包带子，虎口都磨肿了，眼眶红得像要随时掉下泪来，却变得愈发清冷。
    良久，她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霍芸觉得这人精气神儿都萎得厉害，道了一句“保重”，就要出去。
    忽又被唤住，“霍，大当家，雪芙她受伤了？”
    霍芸回头，面上和缓了两分，“她身子有恙，不过影响不大，明日你要是来现场便知道了。”
    说完人就走了，佟映芳怔在原地，脑中久久回荡着这最后一句话，猛然明白了什么。
    眼泪再控制不住，漱漱而下。
    －
    话说霍芸出来时，陆延见她脸色不太好，忙上前搂着人说要离开。
    “都快十二点了。”
    “雪芙有小四看着，也用不着咱们了。婚礼的事，也有老二老三看着，咱们该回去睡养老觉了。”
    “明天婚礼啊，还有得忙的。你计划的三点就要起床，比你当大总裁时，还要早两个小时。”
    说到这里，夫妻俩都失笑。
    正达时，保镖过来报告，“赵仕杰先生想见见大当家您？他们就在那边的休息区等着。”
    保镖一指，在中厅的休息区里，赵仕杰和章秋夫妇俩神色凝重地起身，朝两人鞠身致意。
    如果说顾家人都要检查hiv病毒，那么首当其冲的第一人，必然是赵驭这位，前、准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