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雁谣本就是玩笑话,当然并不在意,二人继续上路,她趁机打探道:“听说霜虹派的祖师李玄心便是参悟了王灿留下的剑碑才最终成为一代宗师的,夫君你怎么看?”
江叶舟道:“我不大相信这个故事。听闻祖师少时曾是一家武馆的弟子,只学了三年,馆主便已不是他的对手。”
“后来他在亘海之东遇上寒天雪魔,与之大战百余回合。洞悉了对方极寒内力的行气法门,加以内化,临战创出霜竹心法,并以之制敌。”
“这种天才,有没有剑碑都能成为一代宗师的吧。”
说到天才,岳雁谣不觉想起了剑非。他竟能在一夕之间参透百余年间无人可解的沛然之秘。
剑道天赋怕是还在大师兄之上,也不知道近来他过的是否安好。
想到剑非,岳雁谣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清风心经。
自己上个月一边赶路,一边苦练,算是有所精进。四季散的毒性被暂时压制下去,毒发时间大大延长。
可自从遇到江叶舟,二人整日黏在一起,她根本没时间练功。
虽说平日里的吐纳也可算是一种内功修炼方式,但进度较慢,照这么下去,哪能在年前把秘籍还给人家?
更奇怪的是,自从嫁了他,岳雁谣居然把练功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每日只与他一起玩耍打闹,恩爱非常。
“完了,自己和这个懒狗不过待了几天,居然堕落至此!”她悲哀地想道。
自打记事起,六岁前便受病痛折磨,六岁后则每日用功,不让一日虚度,根本没有经历过这般安逸松弛的时光。
这几日中,无论是游山看海弹琴作对;还是品茗对弈谈天说地,甚至那件事,都是轻松愉悦的。
和江叶舟待在一起令人舒适却不腻烦,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过去。
岳雁谣默默告诫自己不配贪图享乐,需得打起精神,不能被这浪荡小子同化了。
二人下山后租了一辆马车,往参荇湖而去。途中遇到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虽不算大,却给了岳雁谣身在北方的真实感。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岳雁谣大致了解了江叶舟。
料想他应该不是个坏人,对当年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但她仍不打算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一来,相处的时间太短,江叶舟在自己和门派之间尚有摇摆的余地。
二来,就算自己信任江叶舟,相信他不会故意把这秘密告诉他人。但霜虹派毕竟卧虎藏龙,他若稍有不慎露出端倪,给有心之人听了去,也是极大的麻烦。
思来想去,还是等自己把事情办完再做区处为好。
马车一路西行,江叶舟自以为与岳雁谣已是无话不谈,只是为免她担惊受怕,有意隐去了风云阁的经历。
反正他以后也不打算再参与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就这么逍遥安稳地过好下半辈子,于愿足矣。
这日到了湖边,前几日的雪已逐渐消融,二人下得马车,摘下手套,享受难得的暖阳。
岳雁谣见这冬日里一路上游人稀少,倒是有不少蟹农尚在贩卖。
此时螃蟹已经临近过季,剩下的即使降价销售也不好处理。
蟹农见二人衣着谈吐均是不凡,料来是有钱人家,都围上来兜售。
二人买了几只品相较好的,又推脱许久,才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租了条小船来到湖上泛舟。
而后,他们围着船上的小炭炉烤火,一边用砂锅煮着螃蟹和米粥,一边欣赏湖景。
不一会儿,香味满溢。岳雁谣向艄公打听到:“老人家,您住在这湖上吗?”
那艄公道:“不住。”
“那些岸边的蟹农呢?”她追问道。
“他们只是在岸边织网捕蟹,挣个辛苦钱,家却不安在湖中。”
“那湖中都住了些什么人呢?”
艄公指了指前头的湖心岛:“就剩那几间茅屋和住在里面的怪老头了。”
“怪老头?”
“喏,在那钓鱼的那个。”艄公指着岸边竹子搭的台架上,一个身着大袄的老者。
无论是江叶舟还是岳雁谣,直到此刻才察觉到那里有人。
身为高手,他们习惯以气息和动静判断周遭环境。可那钓鱼的老者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所以他们反倒没有比熟悉环境的艄公先发现此人。
二人心里都清楚,这等静气功夫绝不是一般人能有。
江叶舟奇道,怎么这乡野之地竟有这等高手?也不知那老者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才隐居在此。
但岳雁谣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大概就是正主——前代霜虹弟子丁夜了。
找什么借口上去攀谈呢?她总不能毫无来由地说自己对这怪老头有兴趣吧。
至于台架上的老头,则是拿着鱼竿,眼观鼻,鼻观心。对湖上唯一的小船以及船上飘来的大闸蟹的香味置若罔闻。
岳雁谣想起自己带着江叶舟同来的原因,很快计上心头。
她嘴上道:“腿坐麻了,我站一站。”
说着便站起身来,趁着小船摇晃的功夫,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岳雁谣“哎呀”一声惊叫,手上的翡翠镯则顺着细嫩的手腕滑入湖中。
江叶舟见状不妙,正欲飞身去捡。可他本来盘腿而坐,前有火炉和娇妻,而船舱狭小。
他一时半会舒展不开,自然无法运使轻功。
眼看手镯便要落入湖中,要是待它沉下去,便难以打捞了。
江叶舟眼疾手快,立即将左手插入湖水之中。
霜竹心法运转之下,附近小范围的湖面霎时结了一层冰。
手镯便落在浮冰之上。
艄公见此情形,啧啧称奇:“公子好俊的功夫。”
他将船向左摆了几尺,江叶舟便伸手将手镯捡起。
此刻,连设计这一切的岳雁谣都小吃了一惊。
她故意让手镯掉落湖中,就是为了让江叶舟在情急之下使出霜竹心法。
在岳雁谣原本的计划中,这手镯是要耗费掉的。
她早知霜虹武学神妙无比,但就算江叶舟能将湖面冻成冰,也绝对来不及救下镯子。
谁知,他的内力虽不算深厚,可反应和动作实在太快,居然真的在镯子落入湖中前把水冻上,将之还给了自己。
岳雁谣想到:自己这个夫君的实力也许不算绝顶,但应该强于人榜九十七。
见他把手镯放在怀中捂暖,再给自己戴上。
如此拼尽全力,却又体贴细致,心中不觉有些感动。
如岳雁谣所料,那钓鱼老者见到江叶舟使出霜竹心法果然微微动容。
此时,二人离老者不远不近,可老者开口说的话却清晰得如在耳边:
“小伙子,你是霜虹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