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宣宗的改革新政,前朝的吏治税收,乃至平民百姓的生活的确有所好转。”
“可彼时宣宗皇帝已经驾崩,随着一代英主的逝世,许多积弊已久的问题再次浮出水面,土地兼并,货币贬值,王朝末期的轮回还在不可逆转地持续。”
“也就是说,此时前朝的朝廷已经没有钱了。而霜虹于朝廷有恩,宣宗皇帝曾留下金口玉言,霜虹的所有建筑都由朝廷负责出资。”
“藏书阁要建,金主却又掏不出钱。霜虹一心寻求剑法上恢复旧观,不在意这些俗事,而且他们也拿不出钱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温师行不仅没有拿到朝廷拨发的款项,为了将藏书阁建完,还把自己的老本都贴了进去。”
“当然,温师行最开始只是相信朝廷拨款的流程太长,并非没有钱。自己前期垫付的资金朝廷一定会还上……谁知道……呵……”
“没了钱,他开宗立派的愿望本要彻底破灭。可在这时,恒侯对他伸出了援手。”
“恒侯声称只要温师行利用可以随意进出霜虹之便帮他做一件事情,自己就可以付给他一大笔钱。”
“而这件事,就是毁掉霜虹的剑碑。”
“在今天看来恒侯的选择也许有些可笑,他一个王公贵胄,最后的格局竟如此之小。”
“可有道是人穷志短,以恒侯的势力显然无法与朝廷叫板,也没能力颠覆霜虹。想来想去只有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恶心一下对方。”
“当时的温师行已经走投无路,而且他对朝廷和霜虹的感情也由失望改为愤恨。于是,便答应了恒侯的请求。”
“据说剑仙的剑碑就在剑吟山半山腰的凉亭之中,可山道之上人来人往,想要毁去上面的痕迹并非易事。”
“不过好在霜虹派自视甚高,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而温师行也的确利用身份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剑碑上的痕迹消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的我们无法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只知他的佩剑万象恐怕是一种奇特的棱镜。他在此基础上加以改造,用视觉错觉骗过了当日山道上的所有人。”
“吃一堑长一智,他知道这剑碑的价值,因而在销毁这些痕迹之前用一张绢布把整块碑拓了下来,想着以后再出手给别人,卖个好价钱。”
“完成了任务后,恒侯如约给于温师行应得的赏钱。”
“之后,他在附近找了一个山谷,用钱立了几栋建筑,招收了一些弟子,因之开宗立派,成为了如今的神机门。”
“从某种程度来说,你们神机门的基业的确是这把万象剑变来的。只是再精湛的手艺想要实现愿望,也需通过‘钱’来过上一手。”
“至于剑碑的拓本……我相信也许至今还藏在你们神机门中。”
“温师行想得太简单,这拓本想要卖出价钱就必须说出其真实来历。可这么一来,反倒会让神机门被霜虹派和天下所有的剑客盯上,得不偿失。”
“这卖又卖不得,毁掉又太可惜。这拓本对于你们神机门来说不止是鸡肋,更多的是如鲠在喉吧。”
“公输掌门,本王的故事讲完了。关于刚才的提议,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华群在外头听得真切。
显然淳王是有备而来,对于毁掉洪公槽一事志在必得。
若是师父不答应,他就把刚才的故事公之于众。
到时候,神机门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被天下所有用剑的人盯上,树敌无数。
届时,世间将再无神机门立足之地。
这招确实凶狠,可洪公槽也是前辈祖师的心血,公输时该如何抉择呢?
只听他叹了口气,语气悲哀道:“王爷,所谓种孽因必有孽果。我神机门的基业本就得来不正,却也无话可说。”
“两百年来,我门世世代代都由掌门保守这个秘密,到了老朽这一代也该是解脱的时候了。”
“感谢王爷给了神机门这样一个契机,您若想将此事公之于众,那么悉听尊便。”
“至于那剑碑的拓本,王爷所料不错,它的确还在我门中。只是马上就不在了,我会派人将之呈送霜虹,并亲笔去信向蔡掌门致歉。”
李塘大吃一惊:“你……老头,你可想清楚了?神机门那么多年的名誉便要毁在你的手上,工匠之神温师行的声名也要坏在你这个不肖子孙的手中。”
他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想要鱼死网破。
公输时道:“有道是不破不立,一栋房子坏了再怎么修补都是治标不治本,只有将它拆了重新建一栋新的才有可能超脱原本的窠臼。”
“我神机门最大的门规就是不要因循守旧,这历史包袱背得时间够长了。”
“为此,无论是我公输时,还是祖师爷,都应该担些骂名。”
李塘不知这半生残疾的老头子竟有如此决心魄力,他原本信心满满的来到神机门,对所托之事志在必得,却不想碰了一鼻子灰。
“既然公输掌门心意已决,那本王告辞。”
“王爷慢走。”
公输时心不在焉地道别声根本追不上李塘急匆匆的脚步。
听完这些重大的秘密,华群赶忙离开主殿,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话不投机,谈判破裂,李塘找回李址,再次在谢玉才等人的引导下回到山外。
等到神机门众人离去后,李址悄悄问道:“看皇兄的脸色,和那公输老头谈得不顺利吧。”
“可不是么,这老家伙固执得很,甚至不惜赔上神机门的名誉,还说要把那拓本还回霜虹。”李塘没好气道:“老六,咱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若是让三哥他们抓住把柄,往后在父皇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李址嘿嘿一笑:“四哥天纵之才,难道真的想不到办法了?不,那个办法只是你不愿意去想而已。”
“就算你愿意想,也下不去那个决定。”
李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李址道:“也罢,我早知三哥做不了这个决定,那么就让做弟弟的替你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