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载人的车子也是一样，分别窜入不同的暗巷之中，显然各有各的逃跑路线，瞬间化繁为简、化整为零，消失的干干净净。

    虽说宋知书早就识破了老狼等人的计划，并告诉我说不会追得太紧，但我也在并州做过狼牙堂堂主，单看我们这辆车子的行动轨迹，就知道想追也是很困难的。

    ——几乎不走大路，全是没有摄像头的小路，且时不时在各种城中村里穿梭，就是警察都不一定能追得到，更别提一群没有什么文化的莽夫了。

    车上，老狼一边检查我身上的伤势，一边听麻雀讲述着之前的情况。

    而我满脑子都是包志强等人的安危，以及要不要对老狼他们全盘托出。正犹豫着，老狼的手机突然响起。

    “哎，尘哥……”老狼接了起来。

    知道电话那边就是宋尘，我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立刻把手机抢过来直接对话。

    “救出来了，正在逃跑的路上，很快就能出并州了……什么？！”老狼的面色突然变了，似乎听到不得了的消息，“好，好，我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话，老狼放下手机，面色严肃地看向我。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起来。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做好心理准备……”老狼轻声说道：“宋知书今天不止对你动手，还在石城也下了手……包志强、叶桃花他们，都惨死了……”

    他们没死，只是被宋知书关起来了！

    我正准备实话实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遂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先是拿出手机狂打电话，自然没有一个能接得通，继而做出一副又痛苦又愤怒的样子来，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眼睛也是一片赤红，歇斯底里地喊：“宋知书，我要杀了他！”

    准确地说，这也不是演戏，因为我真是恨透了宋知书。

    “冷静！冷静！”老狼按着我的肩膀，生怕我会做出冲动的事，“我们一定会杀了宋知书，迟早会有那一天的！”

    缓了半晌，我才装作冷静下来。

    继而沉沉地问：“包志强他们都死了，石城也丢掉了……南龙门还要我么？”

    这就是我没有着急实话实说的缘故，先看看南龙门是什么态度，到底值不值得我倾心以待？

    “当然要了，我们大费周章地把你救出来……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什么地盘！”老狼咧嘴笑着，满脸的阳光灿烂，和当初在云城的时候一样让人安心。

    我刚呼了口气，知道自己没跟错人，正打算一五一十说清楚怎么回事，顺便一起想个法子去救包志强等人，老狼的脸却又稍稍垮了一些，有点为难地说：“我这肯定是没关系，但尘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他怎么样？”

    “他有一点失望！”老狼轻轻地叹着气，“之前跟你说过，尘哥只看得上有本事的人……所以他有点想不通，石城已经是你的地盘了，怎么还能让宋知书的人这么轻易拿下？”

    不光他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然后呢？”我立刻问。

    “尘哥不是看重地盘，只是对你的能力产生了一点怀疑！”老狼抓着我的胳膊，“江城，你别激动啊，尘哥的意思是，再对你设一道考验，通过了就能加入南龙门……”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我当场就骂出声来：“设他妈了个……”

    还没骂完，突然觉得不对，我俩是一个妈，骂他妈等于骂我妈，傻子才这么干。虽然对我妈没什么印象了，但也不能随随便便骂吧。

    我及时刹了车，但也难以控制一肚子的气，仍旧骂骂咧咧地说：“之前是你们求着我加入南龙门的，现在又要考验？谁稀罕了，让我下车，老子不伺候了！”

    “看看，就知道你要急！”老狼仍抓着我的手，生怕我脾气上来了直接跳车，“能不能听我说完啊？”

    “……你说！”老狼嘛，肯定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沙城之前是张健的地盘，但是张健后来死了。”老狼快速说着，语气像机关枪一样，生怕我没耐心听完：“后来又交给了庞满，但那只是过渡，并没计划真的让他长期管辖，毕竟他是尘哥的贴身保镖嘛……过年前就回去了！但无论张健还是庞满，在沙城的时候看似风光，其实有个刺头很让他们头疼……”

    说到这里，老狼顿了一下：“这个刺头你认识的，就是陆青空……”

    我脑海中立刻回忆起那个高大健壮、威武霸气，号称要请我吃小龙虾的男人来。

    老狼继续说道：“这个陆青空，在当地很有一号，兄弟多、实力强，而且性子很倔，从不轻易低头，张健和庞满都没让他屈服，是南龙门人尽皆知的硬骨头。尘哥的意思是，把沙城交给你管辖，但有一个条件，收服陆青空……”

    一听这话，我就毛了：“张健和庞满都做不到的事情，当做考验我的条件？”

    “对啊，这更说明尘哥看重你嘛，才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想想看吧，张健和庞满都做不到，但是你江城做到了……以后整个南龙门谁还敢对你说三道四？就连尘哥，都会对你竖起大拇指的！”

    “拉倒！”

    我直接说：“要我看，就是宋尘嫌贫爱富，觉得石城都丢掉了，要我还有什么用处，但又不好直接抛弃，所以才安排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我知难而退！”

    我越说越气：“真的，老狼，你省省吧，我已经看透宋尘是个什么人了！让我走吧，北龙门呆不下，南龙门我也不去了，大不了到呼市找宋渔混……宋二公子比你们一个个仁义多了！起码我找人家帮忙，人家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你看，又急！”老狼仍抓着我的手，“我以生命起誓，尘哥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么？他是真的想把沙城交给你，但你没有任何贡献就加入南龙门，其他人表面上不会说什么，私底下肯定少不了闲言碎语！你想想看，古代那些改换门庭的文官武将，哪个不得做几件事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尘哥这是在帮你啊！”

    老狼呼了口气：“而且，我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之前你去沙城救我，不是和陆青空成为朋友了么？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是朋友不假，但要收服人家有点扯吧？”以陆青空心高气傲的性子，肯认我做老大才算是有鬼了。

    “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将他杀了，这个结果尘哥也认。”老狼做了一个宰人的动作，“当然，你肯定不会这么干。”

    “那肯定不会！”我有点烦躁。

    我和陆青空是没什么交情，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杀了人家。

    “所以你还是要想办法收服了他。”老狼再次说道：“尘哥说了，只要你能做到，他亲自敲锣打鼓，将你迎进南龙门，并且把沙城交给你！”

    “……这个敲锣打鼓，是一种修辞方式，还是真的会这么干？”我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当然是真的会这么干了！不光敲锣打鼓，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亲自舞龙舞狮呐！在南龙门，有这待遇的可不多，当初也就我和陈震享受过吧……”老狼再次握紧了我的手，“江城，你相信我，尘哥真的很看好你，所以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收服陆青空，加入南龙门，一起为包志强他们报仇！”

    “……好！”想到宋尘亲自敲锣打鼓的样子，我莫名的有点期待起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能见到他，希望到时候能够解释清楚我心中所有的疑惑吧。

    “嗯，那就这么定了！”老狼微笑着，“很期待你早点加入南龙门！”

    “江城，希望你早点来，我们都特别喜欢你。”麻雀也冲我伸出了手。

    说话间，两边的道路越来越黑，透过车窗只能看到大片大片黑黝黝的田野，显然已经远离市区，到了郊外。

    又往前开了一段，抵达一处三岔口，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就见路边已经停了十几辆车，旁边还站着不少手握刀棍的汉子。

    我们几个人下了车，一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有人叫着狼哥，有人叫江会长，席洪、阿猛，还有姜乐、小波等人都在其中。

    我来并州带了二十多个兄弟，但有不少都走散了，好在心腹一个没丢。

    大家亲昵地互相问候、拥抱，一番寒暄过后，老狼便对我说：“江城，那就在这分别，祝你在沙城打一个开门红。”

    他们的人离开后，姜乐等人再次围到我的身边，纷纷问我老狼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些心腹，我就没必要隐瞒了，直接把前因后果统统讲了一遍。

    众人听后均是义愤填膺，有骂宋知书的，有骂宋尘的，还有说宋家没一个好东西的，更有甚者直接劝我自立门户，不伺候宋家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了。

    惨白的月光洒向大地，我站在寒风凛冽的田垄边上，看着这群跟我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兄弟，幽幽地说：“各位，我要跟大家说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之前并非有意瞒着大家，只是觉得时机未到，所以才没公布！但是今天晚上，我觉得是时候告诉大家了，因为你们是我身边最好、最铁的哥们，接下来的路还需要大家和我一起走！”

    听到这话，现场众人有的一脸迷茫，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面色平静，有的疑窦丛生。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接着把手伸到自己脸上，又搓又捏、又揉又抠，试着将脸上的易容粉卸下来。

    但这易容粉的质量太好，小桂子的手段也太高了，再加上天气有些寒冷，直接给冻上了，整了半天愣是没有什么进展，在大家看来就是不断地抓耳挠腮、龇牙咧嘴。

    “江会长，你是要现形了吗……”姜乐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

    “现你妈个蛋……宁清、罗威过来帮我！”搞了半天，只拆下来一点边角料，只能无奈地喊了一声。

    “哦哦哦……”二人立刻上来帮我一起抓着脸上的易容粉。

    他俩是知情者，不止一次见过我易容的场面，所以知道该怎么弄。在我们三人一起努力的情况下，脸上的易容粉终于被分解、拆开、卸下，露出了我本来的面目和样子。

    “渔哥？！”看到我这张脸，姜乐和小波直接都惊呆了，其他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也都瞠目结舌。

    “渔……渔哥……怎么是你……我们江会长呢……”姜乐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嘛，说来话长……来，都坐下吧，我给你们讲讲前因后果……”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今晚过后，我的人生也要开始一个新的纪元了。

    再继续隐藏下去，许多行为将变得无法解释，甚至可能引发更多的疑问和误解。

    坐在高高的土堆上，我像一个说书先生似的，将半年多来的事情统统讲了一遍，包括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江城，以及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的！”姜乐听得目瞪口呆，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终于把江城和宋渔划了等号。

    “其实我早就觉得江老大不是以前的江老大了……但又觉得现在的江老大很好，所以一直都装糊涂，跟谁混不是混，反正就为一口饭嘛！”小波笑呵呵地说着，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像我们从云城出来的早就知道了，憋得可难可辛苦了……”宁清和罗威哈哈大笑，一展元老的优越感。

    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终于能够继续探讨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你加入南龙门，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宋尘？”姜乐难得智商在线，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是的。”我点点头。

    “接近了，然后呢？”姜乐又追问道：“如果他就是想抢家产，你作为亲弟弟会怎么做？”

    “不是我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要。”我一字一句地说：“但如果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记得很久以前，我就设想过这个问题，当时还觉得顾及亲情和血缘，要不自己主动退出纷争算了；但随着兄弟越来越多、摊子越来越大，我慢慢地改了主意。

    我也要生活，也有一帮人要养。

    我不会像我爸那样圣母，心甘情愿把龙门商会交给宋知书的。

    哪怕是亲哥哥，也不能剥夺我应有的权益！

    虽然我打心眼里不希望兄弟相残，但如果是对方先吹响的号角，那我也会迎面而上！

    所以——

    苍茫的月色下，寂静的黑暗中，凛冽的寒风里，冰冷的积雪上，我缓缓地站起身来，遥望着南边的方向说道：“走吧，沙城！”

    （大家发现有错别字，加我球球告诉我，我及时改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