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喜欢跟人开玩笑。
    就在刚才，周翠华还觉得自己的广州之行出师不利，只怕这次要铩羽而归。
    哪曾想，不过几分钟命运就来了个大反转。
    原来这个抢她包的小流氓并不是兴华制衣厂的门卫。
    詹长贵是门卫老张的内侄。
    从小父母双亡，在亲戚家混吃混喝。
    老张一贯瞧不上，毕竟家里头被詹长贵摸了好几次。
    之前听说詹长贵去外地了，老张松了口气。
    哪曾想自己去厕所的工夫，詹长贵就摸进了门卫室，还抢劫。
    还好没有更糟糕的后果，不然老张真不知道自己这份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沈穗听到这来龙去脉松了口气，“这个您没关系，俗话说得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都是成年人了，他做错了事哪能怪罪到您身上？”
    瞧着老张松了口气，沈穗又问道：“听说咱们制衣厂有跑单的夏装？”
    “可不是咋的。”老张瞪大眼，“你们要？”
    双方心思都前所未有的活络。
    十分钟后，沈穗和周翠华来到兴华制衣厂的仓库。
    看到那堆成小山似的夏装。
    t恤、女士衬衫、吊带背心、连衣裙还有一些牛仔短裤、短裙什么的。
    “这些都打算出口的，结果那边不要了，你们要是买的话，那就便宜卖给你们，九毛钱一斤。”
    周翠华以为自己听错了，衣服还能论斤卖？
    沈穗倒是不奇怪，这种衣服卖不出去，堆在仓库还需要保管费用、占据不少仓库空间呢。
    这个价钱处理，制衣厂可能亏了点钱。
    但这也算及时止损，及时挽救一些损失。
    何况这种国外订单一般都有定金，对方跑单定金是不退还的。
    制衣厂这边就算亏钱，也不会太多。
    沈穗看着那堆成小山似的夏装，心跳砰砰跳个不停，“这么多的话，能给我们送到火车站吗？”
    “成啊，回头你给司机两盒烟，再给他几个钱，让他帮你搬上火车。”管仓库的人是老张的亲堂妹张桂兰，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对沈穗态度还挺好，毕竟詹长贵被送到局子里吃公家饭，省得恶心她哥了。
    “到时候你们给乘务员点钱，他会帮你把这事打理妥当的。”
    说白了就是花钱的事。
    实际上沈穗还真挺熟悉，毕竟她上辈子坐火车的时候，没少听乘务员拿着大喇叭喊“有没有携带大件行李，想要提前上车的乘客”。
    提前可以，但得提钱。
    花点钱能把事情办好，自然再好不过。
    沈穗当即下了决心，“那成，那就……”
    周翠华拉住了沈穗的胳膊，“这么多呢。”
    确定，都要？
    这得有一吨吧？
    周翠华小声道：“我咋觉得咱俩带的钱不够呢。”
    一吨的话怕不是就要花两千块钱。
    毕竟你让人搬货，不得花钱吗？这么多衣服，火车上得占多少地方呀。
    你不得花钱打点乘务员？
    这两千块还是保底算呢。
    关键是你不敢确定，这批衣服，能不能卖得出去。
    万一砸手里，可咋办？
    周翠华前所未有的慌张，结婚、生孩子时都没这么紧张。
    她之前把自己绊倒趴在地上，膝盖不疼，但这会儿心脏揪得慌，疼啊。
    沈穗拍了拍周翠华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
    “这大概有多少呀？”
    张桂兰不假思索，“两吨出头吧，按照两吨给你们算。”
    两吨！
    有那么多吗？
    周翠华惊了。
    她可真没看出来！
    沈穗不慌不忙，“要不再给便宜点吧？”
    张桂兰刚要说话，就听到这个远道而来的北方女人道：“你给按便宜点，我用美金给你结算。”
    “你有美钞？”张桂兰惊了，“你哪来的美钞？”
    “应该不是路上捡的吧。”沈穗打趣道。
    她记得这种制衣厂其实走海外出口为主，得先完成外汇任务才行。
    美钞比人民币更有诱惑力。
    实际上张桂兰更清楚厂里的任务。
    虽然是民营企业，但也得先把国家派的任务干完。
    你挣得外汇越多，回头能生产的就越多。
    这中间有什么具体的挂钩公式张桂兰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要是把这些夏装都处理了，就省得再打理。
    如果能换来美钞，她这个月说不定就能拿到厂里的十佳员工。
    十佳员工可是有一百块钱的奖励呢。
    真金白银的诱惑比什么都强。
    也正是这诱惑力让沈穗最终以八毛二分钱一斤的价格，按照两吨来计数，拿下了这些衣服。
    她手里的一千美金按照两块来算。
    张桂兰又给做主抹去了八十块的零头，毕竟官方汇率也不是2.0嘛。
    一下子出手三千二百块。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的缘故，正式交易安排在明天，张桂兰带着两人出去找招待所住，顺带着请两人吃了个饭。
    ……
    周翠华看着那些被装进麻袋里的衣服，觉得还跟做梦似的。
    那个张桂兰倒是没骗人，这些衣服净重还真超过两吨。
    而且他们的货车帮忙运到火车站，甚至直接给运到了站台上，比其他乘客早半个小时上车。
    老绿皮火车后面挂靠的货运车厢，被她们的这大大小小的蛇皮袋占据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车厢。
    两吨多的衣服啊，光是蛇皮袋都装了将近一百袋。
    周翠华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出门一趟还买了不少的蛇皮袋。
    倒是这火车上的运费不算太贵，一共给了人一百五十块，又搭上了几盒烟。
    这一趟下来，花了不少钱。
    老张找来司机帮忙运过来又给弄到车上，给了人二十块钱和两盒烟。
    火车运费一百五，四盒烟。
    蛇皮袋是制衣厂那边给的，半新不旧的花了二十块钱。
    哦，还有两人在这边住了一晚上花了十块钱。
    差不多二百块钱就没了。
    三千四百块，这还没算两人来回路费呢。
    而且这么多衣服，到站后也得请人给搬下来，怕是十块钱又得花出去。
    运回家也得花钱。
    周翠华深呼吸一口气，沈穗花的更多，周翠华带了一千块都花出去了，沈穗可是花了一千块的美金呢。
    “你说，咱们这衣服，真能卖得出去吗？”周翠华忐忑不安，那么多钱花出去，万一卖不出去，那可咋办呢？
    “卖得出……”沈穗正说着话，看到鬼鬼祟祟上车的人，那后半句就卡在嗓子眼里。
    周翠华顺着她视线看去，有点眼熟。
    再去看，忽然间就从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分辨出几分熟悉，“这不是咱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同志吗？”
    之前还穿着大红裙子烫头发描眉抹口红，要多时髦就有多时尚。
    现在咋这模样？
    去当流浪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