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十月。
    龙云国下了一场大雪。
    冷风夹杂着霜雪在窗外呼啸而过，似阵阵悲鸣。
    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风雪卷走！
    这一不小心，可是要没命的！
    这村子里唯独老沈家不一样，不仅半开着房门，就连院门都没来得及栓上！
    屋子里的男人更是手拎着木桶，进进出出了好几趟！
    “老大，快把这雪烧化了，一会你娘得用好多水呢！”
    男人顾不得身上冻的发麻，赶紧将两桶刚拎回来的雪放在地上！
    燃着火的灶坑边，小男孩儿闻言点了点头:“爹我知道。”
    老沈家穷的厉害，只有灶坑没有锅！
    想要把雪化成水，也只能拿着家里剩下的两个桶放在火边烤。
    借着木头烧起来的热气，总能将雪烤化！
    男人愁眉苦脸看着对面的屋子好一会，重重叹了口气:“老二和老三呢？”
    老大一边用扇子扇火，一边应道:“三弟饿哭了，二弟给他找昨晚上剩下的那口米汤去了。”
    闻言，沈老爹顿时一脸愧疚。
    他从衣裳兜里掏出块干巴巴的饼子塞进老大手里，低头讪讪道:“老大，爹...爹这还有块饼子。”
    “一会你用热水泡了，你和老二老三吃几口垫垫肚子...”
    小男孩嗯了一声，漫不经心接过饼子抓在手里。
    他耳朵动了动，一双眼向着对面的屋子望去。
    ......
    “啊！好痛啊！”
    “痛...”
    茅草屋里，面容秀丽的女人脸色发白，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不断往下淌！
    女人疼得厉害，指甲死死揪着身下的草垫子不放！
    虽然她之前已经生过三个孩子，可这一胎实在太难熬！
    就算她将嘴唇咬出了鲜血，还是忍不住从嘴巴里漏出几道痛呼声！
    接生婆瞥了几眼，瞧着女人还喘着气，满脸不以为然。
    “哎呦我说腊梅，这生孩子哪有不痛的？”
    “你说你都是生了仨孩子的人了，咋这点痛都忍不住呢？”
    “这又是嚎又是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屋子里在杀猪呢！”
    闻言，床上的女人动静果然小了许多，只是忍不住淌着眼泪:“大姐，我这肚子太疼了，一会怕是要晕过去！”
    “我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全依仗你了！”
    瞧着腊梅如此狼狈都依旧漂亮的脸蛋，接生婆嫉妒的要死！
    可一想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也只能过这种穷的叮当烂响的日子，她又瞬间高兴了！
    只是言语中依旧有些不耐烦，甩开腊梅的手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还能说话呢，看着也不像个没力气的样子，往哪里晕？”
    这寒冬腊月天，要不是家里的孩子吵着要吃肉，她也不会为了那几文钱来给老沈家的媳妇来接生！
    这瞧着血糊糊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看着怪晦气的！
    嫌腊梅喊得吵人，接生婆不顾腊梅的抗拒，直接伸手拎起一旁的抹布塞进她嘴里！
    这时候门外传来沈老爹的声音。
    “大妹子，我媳妇现在咋样了？”
    接生婆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没事，人好着呢！你们别着急，这孩子一会就生出来了！”
    “哎，那就好！”
    门口的沈老爹傻呵呵笑着，丝毫不知道屋子里的媳妇已经快断了气，还跪在门口不停地祈求。
    只见他双手合拢，不住地磕着头:“老天爷，让我家有个闺女吧！”
    “要是让我有个闺女，让我吃十年的素都行！”
    “不不不！”沈老爹摇头咬牙许诺：“要是能让我有个闺女，我愿意往后二十年都只吃菜叶子！”
    沈老爹想要个闺女都快想疯了。
    他们老沈家百年来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
    所有嫁进来的媳妇，都只生男不生女！
    也就他大哥沈天家生了个闺女，自此后生活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沈老爹不眼馋那些东西，却也想要个软乎乎的小闺女！
    他从前不信鬼神不信佛，如今也不由得跪在地上虔诚地磕头！
    沈老爹自己拜了又不过瘾，又招手叫来一旁的几个儿子！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几个也快来拜一拜！”
    “都说心诚则灵，咱们实心实意地求，说不定你们娘这一胎就能生个女娃了！咱们家往后的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老沈家一共三个小子，虽然各个都是懂事的，可沈老爹却再也不想要小子了！
    他一门心思觉得只有香香软软的小女娃才可爱！
    想起他大哥沈天家里的小闺女，沈老爹羡慕得两眼直冒火星子！
    小闺女香香的，软软的，每天用软糯糯的声音喊着爹，可真是做梦都要把他笑醒了！
    老大已经把干巴巴的饼子泡了水，分给弟弟们吃。
    听到这话他板着小脸蛋走过来：“爹，娘都要生了，是弟弟还是妹妹现在也改不了了！您拜了也没用！”
    沈老爹脸一垮：“你这孩子！你还想不想要妹妹了？”
    让老大连着呸了几声把晦气吐出去，沈老爹又催促了几声。
    “老大，你快来和爹一起拜！万一要是有用，你们几个可就有妹妹了！”
    “就照着我和你娘这模样，要是生了个闺女肯定水灵可爱，比你大伯家那个漂亮！”
    “还能整日喊你哥呢！你想想，这是多美的事？”
    老大本不想理会，可看着沈老爹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忍不住停住脚步，拉着老二还有懵懵懂懂的老三跟着拜起来！
    屋子里，接生婆看着快要咽气的腊梅，掂量着手里的二十文钱，想着这女人要是真死了，她该如何搪塞过去！
    不过这事她并不着急，毕竟经常有人生孩子难产而死，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想到这，接生婆洗了洗手上的血迹，慢悠悠翘着二郎腿在一旁歇着。
    门外。
    刚跪拜完的老大拍了拍身上的灰，挺直了小身板站在茅草墙边。
    他虽然眼睛看不到东西，但耳朵灵敏的厉害！
    自从屋子里没了声音，他右眼皮就狂跳不止。
    老大扭过头：“爹，咱们进屋子里看看去吧，娘忽然没动静，我感觉心里闷得慌！”
    傻笑着的沈老爹面色一顿，吓得连连摆手。
    “老大，这可使不得呀！这女人家生孩子，哪有男人进去看的？”
    “你们奶奶不是说了么，咱不能进去！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