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闯诸生浮屠？”
    听到秦逍这么说，王一般不由得眉梢紧皱。
    很显然先前姜京佐的先例犹在，令他久久都不能释怀。
    “师弟，师兄我不会规劝，可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是你彻底想清楚最好。”
    “不劳师兄挂心，未见三千世界，何来清楚一说？”
    秦逍朝他微微一笑，他好久没笑了，这笑脸看起来有些别扭。
    “再者说，想法也不是没有，我得先去见识一番，才能有更确凿的定论。”
    “少爷，我跟你一起去！”
    秦逍话音刚落，小满便立刻蹿出，下一刻死死箍住了秦逍的手腕。
    秦逍见状有些头痛，对于小满，他向来没什么法子。
    “怎么，现在不悄咪咪地离开我了？”
    “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嘛，少爷！”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少爷，那就乖乖跟王师兄走。”
    “我......我不认识他，我什么都不懂，这世道上除了师父，只有少爷你真心待我了，我就跟着少爷！”
    “你可别这么说，我的真心都是狼心狗肺，不值当的。”
    秦逍虽感动，但对自己的认知却极为清晰。
    听见秦逍如此坚决，小满登时便泫然欲泣，一张俏脸没多久便眼泪汪汪了。
    秦逍见状更是头大，他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当即朝王一般挥了挥手。
    “王师兄，把她带走。”
    王一般不在乎人间情愫，闻言抬手便拉扯小满，谁成想小满来了倔脾气，双臂重重一挥，竟将王一般扯了个大趔趄！
    “这......”
    王一般见状满脸惊异，秦逍亦啧啧称奇。
    很显然自魅魈死后，天下四极之力已朝剩余两极汹涌汇聚，眼下看似娇弱的小满，早已有了不亚于王一般的底蕴，只是她还不懂运转之法，还处在意气用事的稚嫩阶段！
    小满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变化，她一个人默默转头，走到一处崖壁前静静蹲下。
    双手抱膝，哭得双肩颤栗。
    “我亲爱的师弟，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师兄帮不了你了。”
    王一般朝秦逍摊了摊手，秦逍叹口气点了点头，刚要朝小满走去，又被王一般拉住了。
    “师兄，可还有事？”
    “他是天下至真，其心灵当世罕有。别用揣度世人的眼光去揣度她，毕竟她心中没有尘世污浊。”
    “我晓得的，若非如此，我亦懒得搭理。”
    秦逍缓缓来到小满身旁，小满哭得很厉害，秦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下一刻便被小满赌气抖掉了。
    “怎么，这么不待见你家少爷，那我可真走了啊？”
    “不要！”
    梨花带雨的小妮子转过头，一把便将秦逍的腰肢搂住了。
    虽说她成长速度奇快，可好在秦逍身量高大，抬手恰能摸到她的头。
    秦逍轻轻抚摸，随后用最温柔的语调，轻轻说着只有他们能听到的话。
    “小满，你要知道，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这世上每个人，最终都会独自上路。一个人可以陪伴另一人，却终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少爷你骗人，师父说我与天地同寿，我不会老的，可以一直陪着你！”
    “可少爷我会老啊。”
    秦逍短短一句话，将小满的后话噎回去了。
    “小满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方天地有很多腌臜事，即便破空成仙，最终也会有死那一天。少爷我做不到天地同寿，自然不可能一直陪你。就算我能拥有冗长寿元，就算我能熬过海枯石烂，可海枯石烂后的生离死别，其痛楚绝不是你能经受的。与其到时候黯然神伤，不若眼下便老死不相往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对你很好。”
    “我听不太懂......可我就想陪着少爷......”
    “小满乖，那我说些你能听懂的。眼下那边那位黄毛哥哥，你别看他丑不拉几的，他跟你其实是一样的存在。”
    “真的？”
    “千真万确，眼下这方世界，需要你们的力量维持安宁。而少爷我，也需要你们为我创造充裕时间，来探索那虚无缥缈的永生之道。”
    “当真可以吗？”
    小满眼中划过一抹亮色，跟那些挂在脸上的晶莹泪珠一般，清澈又闪耀光泽。
    “一定可以的。曾经有个家伙，在每年桃花将落时，都会去一个地方等一个人。我也答应你，不管你今后身处何地，我都会在小满时节这天前去看你。”
    听到秦逍这么说，心性纯粹的小满总算噗嗤笑了。
    “真的嘛，少爷？”
    “傻丫头，少爷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秦逍手抚归藏戒，从指掌乾坤里拿出两个精致小盒。
    “喏，你瞧瞧这是什么？”
    “淑芳阁的胭脂水粉！少爷......”
    小满鼻头一酸，秦逍立刻捏了捏她的琼鼻。
    “你喜欢的东西，少爷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两盒你先用着，等我下次去看你，还会给你带新的。”
    “我......少爷我错了，我还以为你有了女帝姐姐，就不管小满了......你喜欢的薄荷叶和鼻烟壶，我都没钱买给你......”
    “好啦，没事啦。”
    秦逍又轻轻拍拍她的头。
    “小满啊，等我们度过此间厄难，我会带你回老家，咱再去逛逛剑门十八洞，看狮子流火，吊桥绣球，吃五芳斋的杏仁茶......\"
    “再买几包大梁记的生煎包！”
    小满与秦逍心意相通，她大叫着接话，随后便颤着嘴角，看样子又要哭了。
    “好啦好啦，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姑娘家，差不多就收了吧，又不是不去看你了。”
    秦逍从没想过，自己能这般温柔对待一个人。
    在小满面前，他根本不想用任何花言巧语，甚至觉得以往那些勾心算计，隐隐有了一股龌龊味道。
    “少爷......你若真能每年都来看我......那便拉钩钩。”
    小满朝秦逍伸出一根小拇指。
    秦逍望着眼前清丽出尘的大姑娘，一时间欣然一笑。
    咦。
    秦逍总算又找到，发自内心微笑的感觉了。
    抬手，秦逍与其拉钩钩。
    “多大的孩子了，羞不羞啊？”
    “不羞不羞，少爷，还有件事情，你得答应我！”
    “你说。”
    “你有空的话，也去看看女帝姐姐吧。师父跟我说过，世间男子大多不懂珍惜，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修仙之人动辄数百阳寿，天长地久这种凡尘措辞，不适合修仙者遵循固守。可不留遗憾的亲近故人，却是冷冰冰的仙途长路上，唯一值得低头瞩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