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满目震惊,甚至以为是自己记错地方,又慌忙将左手手臂的衣袖扯下,然而,依旧只是纵横交错的瘀痕,浑然不见守宫砂的踪迹。
她望着空荡荡的手臂,下意识回想到苏婳当日在巫溪府的话:“一个废了手,断了腿,又没了清白名声的人,对于所谓的丞相爹爹、贵妃姑母、皇子表哥而言,又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你说,到那个时候,他们还会为你大费周章报仇么?”
难怪,难怪萧锦寒的人总是在土匪行事之时将她救下。
根本不是留有一线,而是苏婳早就算好了,就是要让她明明清白,却只能背负着脏污的名声,让她被魏府抛弃,日夜承受灼心之痛。
她想到这,心中更是恨意翻涌成海,“爹!女儿可以发誓,女儿这一路从未让土匪得逞,定然是苏婳那个小贱人,她会医术,不知使了什么药水将女儿的守宫砂去掉了,爹若是不信,可以请宫里的嬷嬷来为女儿验身……”
“够了!”男人冷斥出声,“不出三日,我魏府女儿被一路土匪辱没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京城,你这个时候还要本相去请宫中请嬷嬷验身,是嫌我右相府的脸面还丢得不够吗?”
他本想着,这个女儿既有才名,又有脑子,特意让她去清水县同覃家交好,为三皇子争来李家的支持。
如今,不但没能抓住李家这棵大树,还将自己折了进去。
这个女儿,已经彻底废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消息传遍京城之前,在圣上面前狠狠参萧锦寒一本。
不管萧锦寒是因为什么原因对葭儿下手,可他既然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他便让他用辛辛苦苦搏来的镇南将军一职来赔!
魏蒹葭望着甩袖离去的男人,委屈得眼泪直掉。
就在这时,地上一直昏睡的秋霜终是悠悠转醒,她看到眼前熟悉的院落,和面前的魏蒹葭,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往院门口爬去。
然而,不过爬了三两下,便听得阴森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想逃?”
秋霜如临大敌,“小姐,奴婢……”
“小姐?我可不是你的小姐!你自个儿认的小姐正在在清水县上河村里呢,你难道忘了!”魏蒹葭讥讽笑出声,捡起地上的碎茶壶片,拖着断腿往秋霜跟前挪去。
幽幽勾唇,“你说,究竟是先划烂你的脸,还是手,或是腿……”
秋霜望着她一下一下比划的碎瓷片,更是抖如筛糠,连连求饶,“不,不要!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求小姐能饶奴婢一命……啊!!!!我的腿!!!”
求饶声未落,膝盖上便是一阵入骨的刺痛。
锋利的瓷片割在肌肤上,随着刺啦一声响,鲜血一滴滴从伤口滴出,秋霜痛得惊叫出声,然而,不待她喘口气,又见魏蒹葭又握着碎瓷片往自己手腕来,面上全是疯狂之色。
“饶了你?我怎么能饶了你?!你在土匪窝如何照顾我的,我可是永生永世都难忘,苏婳和萧锦寒该死,你同样该死……”
秋霜见状,知道今日再无活命的机会,索性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同魏蒹葭撕扯起来,每一下都下尽狠手,一来二去之下,倒真让她划到魏蒹葭身上。
院外的小丫鬟们闻得愈来愈烈的血腥味,吓得双目瞪圆,再不敢束手旁观,连忙上前将人拉开,又小跑去主院寻了夫人和李姨娘过来。
就在相府后院乱成一锅粥之时,一个破陶盆摆上了御案。
面容俊雅的帝王望着破破烂烂的陶盆好半晌,挑眉看向案前的男人,“萧爱卿不远千里入京城,便是为这盆中之物?”
“回皇上,微臣此行正是为此。”萧锦寒拱手,直接开门见山,“陶盆中所种之物名为红薯,同稻子、小麦一样,皆属可以让百姓饱腹的粮食作物。”
皇帝听言,眸中兴味一收,看向陶盆的目光多了重视,“红薯?不知这红薯产量如何?”
萧锦寒徐徐道:“依目前的发现,红薯产量约莫是稻子的六倍、小麦的七倍,而且,红薯生长周期远远低于稻子和小麦,只其一半。”
“稻子的六倍、小麦的七倍?”皇帝眸中猛地瞪大,随即又摇摇头,“萧爱卿莫非是同朕玩笑?一亩良田顶天也就两石粮,这红薯若能亩产十二石,岂不是称得上神物?”
“微臣不敢,皇上看过便知,微臣所言非虚。”萧锦寒上前抱过陶盆。
手掌对着陶盆底部蓄力,然后将陶盆翻转过来。
皇帝刚绕过御案,便见一个个拳头大的红果子哐当往下掉,粗粗看去,足有三十来个之多,他看得心头一震,连忙捡起一个放在掌心掂量。
沉甸甸的重量,更是让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帝王不淡定了。
这一个约莫一斤半左右,地上这三十来个便是五六十斤重。
如此一个小陶盆,竟能产出五六十斤红薯,那一亩地又得是多少产量?
萧锦寒抬眸,将男人神色看在眼里,循循道:“因着红薯生长周期极短,一年可种两次,一亩地产量更是能翻上一番。
而且,红薯对于生长条件要求极低,可种于山间、田地、沙土,但凡有土,这红薯便能存活。
其烹食之法又极为简单,可生食,可蒸煮、可炭烤。”
“一年可种两次?”皇帝闻声,龙眼一震,一亩地一年是十二石,耕种两次便是二十四石,也即意味着一亩地能产粮近三千斤!
三千斤,比之原先的亩产二百四十斤,浑然是浮游同大树的区别。
而且不仅良田可种,连山地、沙土亦不在话下,岂不是能在大禹角角落落开花?
一旦这红薯种下,他大禹千千万万的百姓何愁吃不饱肚子?军营之中百万将士何须再为军粮发愁?大禹上下何惧四邻异邦起纷扰,动刀兵?
皇帝望着掌心的红薯,犹如看到一件绝世珍宝,最后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萧锦寒眉眼低垂,精致的嘴角微微一抽。
没有再出声,反而敛去呼吸,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好一会儿,御书房中安静得能听到低低的抹泪声,直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这是镇南将军请御膳房给您准备的切块红薯、水煮红薯、炭烤红薯。”
皇帝抹泪的动作微顿,龙眼一抬,便见三道风格迥异的膳食赫然摆在御桌之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令人难以忽略的食物香。
闻得皇帝狠狠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