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村民望着笑容晏晏的少女,眸色有些复杂。
原本以为这孟芸儿像条落水狗逃到外面去之后,这日子不会好过,没想到竟能穿金戴银,荣享富贵回来。
只是,无论过得好与不好,自家亲爹明日就要处以斩刑,亲哥发配千里之外,竟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未免也太凉薄了些。
孟芸儿见众人目光热切看向自己,只以为是他们羡艳,脸上笑意更深,还不忘伸手扶了扶头上沉甸甸的金簪。
方伸手往八仙桌上的玉镯探去,“婳儿妹妹,今日多谢……”
“且慢!”苏婳抬手将玉镯摁住,目光自孟芸儿和君倾城之间逡巡而过。
“现在我们都在替明珠郡主寻偷玉镯的贼人。
我若没记错,你的手上正好是五斗,而且,食指上的斗,还断掉一截,与这玉镯上留下的指纹痕迹一模一样,是与不是?”
孟芸儿指尖一颤,讪讪收回手,“什么贼不贼的,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这天气热得渗人,郡主玉镯上沾了不少汗,我便想拿去河边清洗一番,没想到走到半路不知掉到哪儿,一直找到现在方找到,所以,这玉镯上自是有我的指纹。”
“呵!竟是误会?”
苏婳不置可否挑挑眉,杏眸看向旁侧的君倾城,“就是不知,这是你孟芸儿个人的意思,还是明珠郡主也是这个意思?”
说罢,又让苏大郎三人上前,齐刷刷立在君家主仆跟前。
君倾城脸色微沉,苏婳这意思,只要承认玉镯不是被偷而是不小心掉地上,就得立马当众同这几个小娃娃道歉,是她污蔑好人。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不给她们燕王府面子。
让她这般下不来台!
孟芸儿瞧着君倾城的脸色,忙不迭劝道:“唇齿还会咬着,又何况是人和人之间相处,有误会解开不就好了。
婳儿妹妹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非要抬脚去踩皇家脸面,对婳儿妹妹又能得着什么好处?”
“我踩皇家脸面做什么?”苏婳完全不接茬,神色淡淡,“我只是想问清楚,这所谓的玉镯失窃,究竟是小偷所为,还是郡主自己人的错失。
毕竟,方才是明珠郡主亲口应承,只要证明玉镯不是我两个侄儿和泥鳅所偷,便要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给大郎三人赔礼道歉,还他们以清白。
而且,在大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若是明珠郡主平白无故冤枉人是贼,连一句道歉都不必说,难不成明珠郡主比当今圣上还要贵重,或是你们燕王府自设的王法凌驾于大禹律法之上?”
这话一出,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村民们全化作鹌鹑一般,低着头不敢再出声,这天子律法之类的玩意,哪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随便议论的?
不过……婳丫头的话,仔细想想,当真没一点毛病啊,圣上犯了错还要下什么罪已昭,这郡主犯了错,若是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愿给,岂不是派头比皇上还足?
苏大郎三个小家伙,满眼小星星看向苏婳,若不是这儿人多,恨不得举起小拳头拍掌叫好。
覃玉成黑曜石的眸中全是笑。
婳儿这张嘴啊,他就从来没看她在谁面前输过,一字一句,全是戳在对方肺管子上,完全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孟芸儿听到这,咬唇看君倾城一眼,没敢再搭话,而后者气得俏脸红了两分。
望向苏婳的眼神翻起点点晦暗,她不道歉便是言而无信,便是比皇帝还贵重,便是燕王府私设王法。
这个乡野女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怎么样,郡主考虑的如何?”苏婳扬眸,小脸笑开来。
“若是孟芸儿所言有虚,那她便是偷玉镯的贼,正好玉成在这儿,待会回去时,便让她一同去县衙喝喝茶。”
“郡主……”
孟芸儿心头一急,下意识看向君倾城。
“不必再多说。”君倾城抬手制止,再抬头时,又是初见时的不食人间烟火,满眼温柔看向苏大郎三人。
“你们是大郎、二郎、泥鳅对吧,今日是我和侍女的疏忽,误认为你们是小偷,给你们添了麻烦,引出这么一桩事来,不知你们可愿接受我的歉意?”
三人被她这么猝不及防的转变弄得有些懵,下意识抬头看向苏婳。
瞧着苏婳颔首,方冲君家主仆点点头。
只是苏二郎见彩蝶拽得二五八万的脸,有些不满地嘟囔,“这次勉强原谅你们了,下次可不能再这么污蔑人……”
“二郎,少说两句。”苏大郎赶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皇家向来架子高,规矩多,今日是有小姑在,方能还他们清白,下一次再碰上,指不定如何呢。
君倾城转身坐下,看彩蝶一眼,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星月珍珠卷须簪,是圣上在郡主出生当日送来的封赏之礼,有明珠天成,珍之重之的寓意。
彩蝶只看一眼,瞬时心领神会,冷眸扫向苏家人,“你们方才口口声声说大禹律法,那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是民,我们郡主是受圣上亲封的郡公主?
你们见着我们郡主,为何不乖乖跪下行礼?
莫不是藐视皇权,实有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