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马达声,水浪声,还有船与堤岸撞击的刺耳磨擦声。
寂静的夜被打破,河道对岸的居民楼里亮起不少灯光,伴随着喧嚣的叫骂声。
庄长焕笑了,落在耳中的杂音,好似最美妙的乐声,令他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双脚也在情不自禁地踩起了节拍。
这次不会错了。
在无数手电的照射下,船头迎风而立的那个男人正是刘晋。
破船摇晃不停,犹如被索网缠住的大鱼,任由它怎么挣扎,也无法获得自由。
刘晋仰望着夜空,好似在期待着什么,可宛若世间一尘埃的他,已然失去了上天的眷顾。
有警员登船了。
一个,两个,三个……他们前赴后继,为了庄长焕许诺的一个月工资奖励,不甘落后的朝着船头而去。
刘晋不是他们的目标,依偎在他身上的女子才是。
发丝遮挡了女子的面容,却掩盖不住婀娜的身躯,照片中的大美女就在眼前,警员们全都迫不及待的一睹芳容。
寒风刮过,水波轻摇,吹起了女子的发丝,露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庞。
一个持着手铐要把人拿下的警员,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只感到寒风刺骨,犹如一把利剑划破了黑暗的天空,插进了他的心口。
“啪嗒!”
手铐掉落在地,警员们的心也都沉了下去,一个个手足无措的呆立着,相互张望之中,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
那女子气质非凡,飒爽冷艳的妆容彰显出了成熟的韵味,气定神闲的微笑里带着讥诮,犹如站在她面前的是一群小丑。
她不是沈知离。
那她是谁?
没有人发问,因为她是谁毫无意义,真正要关心的问题是沈知离在哪?
河道岸边,庄长焕已经从对讲机里得到了消息,他的笑容还未散去,却如假面具一样僵在脸上。
一阵狂风卷过,破船晃了一下,汽笛声又突兀的响了起来,好似对他的嘲笑。
庄长焕感觉自己的人生搁浅了,正如那艘搁浅的破船一样。
去不了远方,也上不了岸。
“庄所……”
一声轻唤把庄长焕拉回了现实,僵住的脸皮开始颤动,当停止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爆发出了摄人的光芒。
没有结束。
废厂区的各个进出口还留有两个人。
他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他并没有输!
庄长焕振作精神,他没有忘了自己是一个警察,一个查案经验丰富,有着不俗侦查能力的老警察。
从目前形势来看,突击行动无疑是暴露了,不过对方的准备也很仓促,否则早就让沈知离逃这里,又何需整这出调虎离山。
沈知离会就地藏起来吗?
庄长焕人手不足,无法对废厂区全面搜索,藏起来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对方凭什么认为庄长焕会人手不足,他代表的可是国家执法力量,理论上就不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
因此,沈知离还是会逃。
何况遇到危险时,人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远离逃跑,而非就地躲藏。
那么沈知离会如何逃出这里呢?
庄长焕望向船头那对男女,心中没有被怨恨左右,平静下来的他不禁把自己带入其中。
调虎离山之计是为了制造缺口。
那么现在哪里最适合当缺口呢?
出入口都有两人把守,按理说不存在缺口。
难不成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自己会一股脑的把人全调到这里?
庄长焕目光闪烁不定,恨不能把刘晋抓来问个清楚,可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敢轻易乱来。
突然,对讲机里一阵纷乱,汇报声不绝于耳。
“庄所,有人闯卡!”
“我这里也有人开车冲出去了!”
“靠!我这里是卡车,拦不住啊!”
庄长焕双瞳紧缩,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刘晋不是一个人,他是废城区的大哥级人物,他对一群下岗工人有再造之恩,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他效命。
别说叫几个人冲出去都不算犯法,即使杀人放火,恐怕都有人敢干。
庄长焕一脸惨笑,从他被吸引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注意输的一败涂地。
“所有人开车跟上,人要是跟丢了,我把你们的饭碗全砸了。”庄长焕说完直接把对讲机摔了出去,这已是他能做的最后努力。
河道边上的警员们如潮水一样退去,神情都十分难看,本以为今晚能赚一个月工资,却不想只是空欢喜一场。
而明知如此,也无人敢怠慢。
任谁都能听出庄长焕声音中的狠戾,谁要是这个时候触他霉头,那是真会被他砸饭碗的。
特别是辅警,协管,安保们,他们比不上正式警察的饭碗铁,缺乏保障的劳务合同本身就是一只破碗,砸起来那叫一个随意加轻松。
于是,废厂区周围的公路和小路上,到处都在上演飞车追逐。
由于没有明确的执法理由,警车都不敢按响警铃,导致被追的车辆越发大胆,甚至有人故意减速,挑逗后面的警车。
庄长焕来到了薛国学的奔驰车前,不等他满脸颓然的说明情况,薛国学一改之前的怒容,展颜一笑道:“庄所长,外面风大,上车说话。”
奔驰车旁,一个脖颈两侧有纹身的男子拉开车门,随后手臂高举,弧度极大的斜甩下去,手掌同时做了一个外翻的动作。
庄长焕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纹身男子不伦不类的手势,其实是请他上车的意思。
薛国学等庄长焕落座,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后后笑着说道:“多米尼加的限量版雪茄,年初一个地产开发商送给我的。”
庄长焕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薛国学递来的雪茄。
“庄所长,你辛苦了……”薛国学划了一根火柴,亲自给庄长焕点上,直到火柴燃到底部,他才把火甩灭。
“我……”庄长焕懵逼了,他又没把沈知离抓住,哪有什么资格说辛苦。
与此同时,废厂区北面的一座矮山上,有人双手背负,正在眺目远望。
“警察都走了。”
“我知道。”
“还要再等?”
“等。”
“等多久?”
“你知道你等的快要被冻死了,所以别在外面摆造型了,大家已经看到你的大佬风范了。”一阵调侃在空气中回荡,周围压抑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