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关节处骨折,左腿和右腿膝关节处骨裂。全身有三处刺伤,流血较多,分别是左小腿、右大腿以及腰侧。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撞击共计7处,但所幸都是外伤。值得注意的是伤者的能力,损耗严重但又处于喷井和亢奋状态,所以现在十分紊乱,需要多加调节。”
“谢谢,拜托您了。”
“医生,拜托您了。”陆离对着医生点头致意。
待医生离开后,林暖转而去注视林玄风。“阿九很快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自责。”
林玄风点点头,侧过身从医院走廊里出去了。陆离把林暖拉着坐下,“你脸色都那么难看,又怎么能让林玄风好受一点呢。”
林暖不说话咬着嘴唇去盯一间蓝白色的病房门,阿九就躺在里头拉扯着她的心,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他们这么多有本事有能力的大人,却护不住一个小孩儿,阿九差点就要死掉了。
顿时,林暖红了眼眶。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天黑的压得林玄风喘不过气来。他勉强地走到花园的角落里,抡起自己的拳头,就一拳拳捶向粗壮的树干。他麻木地伤害着自己,枝干发出一声声沉重的闷响,树叶细碎的哗啦声飘在风中,没有人能听得见。
突然,林玄风停了下来又对着另一棵树拳打脚踢。不怪他发了疯,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累,只觉得自己没用和痛苦!他抓住树的枝干,青筋暴起,连骨头都快凸出来。
树的表皮一层层剥落下来,然而林玄风却依旧毫无知觉,细微却精密的风依旧在往树的里处凿,一点点割掉和撕磨掉树干瘪的外表,露出里面脆黄的枝茎。
陆离出来寻他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林玄风看到陆离,大梦初醒般地收回手。他的手颤抖而刺痛,而树的枝干被生生剖开了一半。
林玄风跟在陆离身后,两人沉默地往回走。等到他回到有光的地方时,摊开手掌一看,手心里道道血痕,密密麻麻的都是小而浅的伤口。没有人知道林玄风有多害怕又有多愧疚,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但幸好阿九还有救。
林玄风背过手去和陆离在发亮发冷的走廊里越走越深。
在收到宋育要求撤退的消息时,上官灿和张东便打道回府了,唯独赵云启绕了一圈后又特意折返回去。赵云启没落单,这不方便他们行动。所以,宋育还打算干什么?
赵云启万万没想到他能对一个孩子都下如此毒手,他趴在不远处高楼的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目睹了这场毫无悬念的残害。还没称得上虐害,如果不是那孩子惊人的爆发力和意志力。
幸好林玄风及时赶到,那孩子活下来了。活下来了,自此前途无量。
赵云启边想边为宋育裹上纱布。宋育在漫天的瓦砾坠地前逃了出来,他跟在他身后,没有帮他,就这么看着他一路逃回到了客栈里。
赵云启裹上最后一块纱布,望向宋育紧闭双眼的脸。他这张脸闭上眼睛时还是分不清好坏的,赵云启处理完毕后,把东西放好走出去关上门。这时,宋育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了?”上官灿和张东一直在赵云启屋里等他,见他回来,上官灿马上问。
“皮肉伤,没什么大事。”
“这个林玄风很有本事啊,没能在北中解决掉他有点可惜了。”上官灿说。
赵云启不置可否,他刚想开口让他们回去,一封信飘落到了张东的周围。张东接过来,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打开信,向赵云启投去一瞥。
“好了,张东,没事你先回去吧。”
张东点点头,着急离开了。
“你有没有觉得张东有点奇怪?”上官灿又问。赵云启很忙,经常神出鬼没。这样一来,在北城他与张东呆在一起的时间就有点多了。对比他们上一次出任务,张东给人的感觉似乎活泼了起来,他会不好意思的笑,偶尔还会露出类似思念的神情。
“还好。”赵云启不是很在意。
“上官灿,帮我一个忙。”
“怎么了?”赵云启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话,上官灿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趁宋育不在北城的这两天,我打算回玖都一趟。你帮我应付一下张东,别让他发现我的行踪。”
“没问题,可是宋育要离开北城?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他这两天打算离开?”
“我不太确定,但不出意外,他明天就会出发去北中。”
“好,我帮你。”上官灿点了点头。但他其实什么都不是很明白,比如张东,比如宋育,又比如赵云启。
张东不多说了,上官灿曾撞见过他不止一次收到来信,而且在知道是谁的来信之后他都悄悄地回了屋,就像刚刚那样。他尊重他的隐私,也判定那是私人信件,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那一点遮掩气味,真的就有点奇怪。
宋育,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至于赵云启,就跟在玖都时一样,他总觉得他有事瞒着他。就说这一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云启就跟宋育串通一气了,宋育到北城的那个晚上知道了多少,明明张贴大字报通过舆论先发制人这件事一开始是赵云启的提议。
“谢谢,你也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好,记得我说过的话,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一定,谢谢你上官灿。”
“这么客气干嘛。”上官灿说着推开门出去。北城的事就这样暂时告了一段落,北中却是暗雾初上。
安言抱回两本册子回到自己屋内,反锁上门,开始翻阅。
他惊异地发现寅把北中和北城的关系网放在了一本册子里,而另一本则是对宋氏在西都和现如今的关系和利益网作了详细介绍。其中最新的便是前不久召开的宋氏长老会议,在那个会议上,宋育成为宋氏家主。
当时和宋育一起开会的长老们分别是宋云培、宋罗、宋坤云还有一幅新进的面孔—宋楠。宋楠几乎立刻引起了安言的注意,就像野兽锁定了猎物一样。
安言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两本册子中,建立自己的思维图景,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后来还有一封回信飘飘然地落在他身旁。直到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咚咚响个不停,安言才分出神去开门。
“苏子零?”
“周谌不回来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好。”安言接过来便打算回去。
“哎,都这个点了,一起去吃饭吧。徐行吃过饭现在帮我站着岗呢。”
“几点了?”安言眨着眼睛。
“六点半了,外面天都快黑了。”
“是吗?那一起去吃饭吧,等我一下。”安言拿着那本县志往屋里走去想要先放回桌子上。苏子零乖乖等在门口。
安言把县志放过去,发现了那一封被他遗忘的信,顺手拆开。然后安言便一直站在了那里他捏着信,动也不动。苏子零看着他莫名觉得气氛瞬间变得糟糕起来,曾几何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感觉。
“怎么了?”苏子零轻问,不安地走了过去。
“陆离下午写来的信,说宋育伤了阿九,阿九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
“什么?宋育怎么会伤了阿九呢?”
安言飞快地掀开那本原本被他搁在桌面上的县志。“晚饭我不去吃了,你叫河吧。”
“河回来了?”
“嗯。”
“那晚上我给你带饭?”
“嗯。”见安言已经翻阅起来,苏子零转身出去后把门关上。
“零哥,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他和河一起走在去悬窗站的路上,河问他。
“没有啊。”苏子零歪头问他,“河,你觉得我笨吗?”
“不觉得,零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事,去吃饭吧。”夜幕中灰茫茫的前景恰似苏子零此刻的心情。
“我们这帮人里,寅哥肯定是最聪明的。夜也不差,然后其实青也很聪明,只不过他不愿意动脑子,除了任务就是睡觉。我觉得青跟安言哥有时候挺像的,表面都冷冷淡淡的。无是最笨蛋的一个,别看他平时喜欢裹一身黑看起来很聪明很冷酷的样子,其实可笨了,而且一点也不冷酷,他可喜欢阿九了。”
“我嘛,在里面算是最普通的了,我觉得我不聪明也不厉害。寅哥一般不让我出去,只让我在家整理资料,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是什么都知道的那个。”
“这才是最厉害的吧,而且寅哥可跟我说,你是当中最强的那一个。”听河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苏子零便也搭话道。
“因为我的能力是火呀。” 河看向苏子零,苏子零怔住了。
“寅哥肯定是拿我跟他这么大时候比,我可不觉得我将来会比他强。所以零哥,相信你自己,你很强的。而且你没有发现你身上有你自己最独特的东西?”
竟然比自己还小三岁的人一本正经的安慰,苏子零有些感动,又觉得自己太逊了。
“我说真的,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其实挺……奇特的?”河皱着眉,似乎很吃惊苏子零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奇特之处,又似乎有点想不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奇特?”
“对呀,听寅哥说,你是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所以你身上可能没有沾染那种……沉重感,哦,我不是说你格格不入也没有说你不好。就是挺有……希望的感觉,反正跟你在一块给人的感觉就挺好的。安言哥肯定也这样觉得。”
“真的吗?”看河说得这么煞有其事,苏子零心里还是很怀疑。
“真的啦,总之,零哥你一点都不笨,就这样就挺好的。”
河原来这么可爱的吗?苏子零开心地把河搂在怀里死命去揉他的头,怪不得安言那么喜欢小孩子呢。不过说奇特,难道安言不是最奇特的那个吗?
“快松开!我要长不高了!”河怒道。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
晚上九点多钟,苏子零值完岗,拎着一碗馄饨去敲安言的门,这一次他开的很快。
苏子零一进屋先偏头去看桌子,桌子上有三本书,是整齐摞在一起的,这证明安言已经全部将其看完并收拾好了。苏子零也就拎着馄饨顺手放在桌子上,在一旁坐下了。
“饿了吧?给你带的宵夜。”
“谢谢。”
安言解开袋子,把盒子里分开装的馄饨和汤倒在一起,汤的表面立刻浮了一层掺着醋的辣椒油和香菜。安言抽出筷子掰开搅动了一下。
安言的口味偏酸辣但偶尔也会喜欢吃甜点,这是苏子零才发现的。不是说他之前没有注意到过,只是最近,他突然好像就知道了一样。
来到这里还没几天,宵夜便是常态了,毕竟日夜颠倒的。安言不客气地把馄饨嚼咽下去,吃饭间一抬头一低头,都看见苏子零正襟危坐着,但他没吭声。
馄饨吃着很快,没五分钟一碗馄饨就全数进了安言的肚子里。安言抽出卫生纸擦擦嘴安静地收拾着垃圾,装作没看到苏子零急切的眼神。
“安言,你是不是想的差不多了?”苏子零终于憋不住了。
“为什么这样问我?”
“什么为什么,宋育呀,他不是要来北中了吗?”
安言歪头去看他,苏子零只好说的更清楚。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什么想法,这一下午你又看这又是看那的。”苏子零努努嘴示意那几本还在安言手旁的小册子,“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个大致的思路了?咱们怎么对付宋育?”
“你为什么判断宋育要来北中?”
“很简单呀,因为宋育要对付的是林玄风,现在计划失败了,他又受了伤肯定不会再在北城待下去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要对付的是你师兄,都到这个地步了再明显不过了。而且宋育要是能在北城对付的了陆离和林暖,三大家族也不会纠缠至今了,就你师兄一个革命军,在北城里势单力薄的。”
苏子零搓搓手指瞅着安言的脸色犹疑地说下去,“……当初,安言你还被关在监狱里的时候,宋氏就想借机要了林玄风的命吧。”
“嗯。”
林玄风作为革命军里实力最出众的那一个,宋氏想要他的命很久了。他当初想到了林玄风会去救他,但没想到他真的一个人去救他,要不是被寅搅了局……安言摇摇头,把思绪拉回来。
“算是有一定计划了,你写封信叫周谌回来吧,不用再轮流站岗了,耗时耗力而且已经没有意义了。”
“真的?以后都不用再站岗了?”苏子零一脸兴奋。
“嗯,不用了。”
“太好啦,晚上一个人站岗真的太无聊了。”
“哪有那么夸张。”安言笑道,“把周谌直接叫回我屋,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好,那我呢?”
“你?你先去休息吧。”
“以后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在苏子零不满的眼神中,安言补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