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得从‘仙’开始说起。”

    老人坐在石头上，单手撑着膝盖，问：“你想象中的仙人是什么模样？”

    “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关于“仙人”的说法当前是有两个不同的解释——

    第一种是修仙小说中的仙人，争夺资源，不断追求更强，掌控世界。

    第二种是古代仙侠传记中的仙人，怡然自得，不争不抢，随性而活。

    李修是比较喜欢第二种说法。

    第一种的“仙人”，就算变得再强，称霸宇宙，一拳能够打碎天地，内心中追求的东西还是凡人所热衷的力量、权力和利益。

    就像计算机的算力再强，模仿的再像，也不是真正的人。

    人，就算再强，如果心境达不到，也不是真正的仙。

    听到李修的回答，老人点点头说：“没错，在克己的基础上，随性而活才是仙，所以，玉帝统管的天庭我一直很看不惯，明明是仙，却用凡人的方式去生活……荒谬透顶。”

    老人竖起两根手指：“成仙的基础是两点：力量和心境。和你们这个年代不同，我们那时候，力量可以修炼，心境可以磨砺，只要有天赋和运气，就能成为仙人。”

    “我追随菩提祖师修行二十年，出来时，力量堪比仙人，只不过心境差了些许，后来也闹了一些荒唐事……往事暂且不提。直到我大闹天宫时，我已经成为仙人中最强的那一批。”

    老人看向李修，说：“以现今的力量体系划分，当时的我是二阶巅峰。”

    李修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直观的了解过去仙人的力量。

    按照这么计算，齐天大圣、哪吒、二郎神等一众最强战力，就是二阶高段到巅峰之间。

    老人似乎看穿了李修的心思，微微点头说：“没错，天庭一众人的极限就是二阶巅峰。菩提祖师、元始天尊等尊者……我虽未能见他们真正全力出手，但他们应该是一阶。”

    人类历史上竟然真的出现过一阶？！

    老人微微点头说：“仙凡有别，成仙之后，算是用特殊的办法绕过了世界意志的封锁，就能迈过三阶到二阶的门槛继续晋升。”

    李修问：“这就是玉帝不同意仙人和凡人成婚的原因？”

    枯瘦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没错，玉帝担心仙凡成婚，生出的后代会引起世界意志的关注，事实也的确如此——杨戬终其一生都被世界意志关注，为了不影响天庭，他不得不疏远玉帝一众，还美其名曰‘听调不听宣’。”

    打个比方就是：

    等阶是金钱，世界意志是刑法，凡人是流量明星。

    仙人就像是从事灰色产业的有钱大佬，绕过了刑法的束缚赚钱，本来闷头赚钱（提升力量）就好。

    可如果行业内非得有一两个人和流量明星恋爱，引来了曝光和关注，法律的铁拳可就要整顿灰色产业了。

    枯瘦老人继续说：“言归正传，大闹天宫后，我被镇压在五指山下，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佛’的力量。真的太强了，强大到我觉得菩提祖也不过如此。”

    “在我被镇压的五百年，或许是因为仙凡结合太多，又或是因为时候已到。总之，仙人们渐渐发现，他们被世界意志盯上了，他们……”

    枯瘦老人直勾勾盯着李修，说：“要死了。”

    仙人，由超凡的力量和心境而生，搭配蟠桃、丹药的延寿效果，可以说与天同寿，只要不与人死斗，几乎就是不死不灭。

    然而，就在孙悟空被压在山下的五百年，世界意志剥夺了仙人与天同寿的资格，仙人的力量开始缓慢跌落。

    除了像菩提老祖、元始天尊等至强者，能用种种玄奥手段，躲过这一劫之外，其余仙人都会渐渐跌落境界。

    伴随境界跌落，寿元对应减少。

    可以说，境界跌落的同时，就是仙人的死期！

    “就在天庭震荡，人人自危时，西方如来说他手中有无上真经，只要修炼真经上的内容，仙凡之别就会再次出现，仙人就能安然度过这一劫难。”

    “于是，西行计划，就开始了。”

    西行计划，是一场救赎计划。

    他们行走的每一步，经历的每一难都是这场仪式的一部分，缺一不可。

    “那结果呢？”

    李修清楚，枯瘦老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讲述这段故事，后面必然发生了与原着截然不同的事情。

    “结果就是，我们拿到了真经。如来说的没错，那的确是能够对抗世界意志，能够让仙人保持永生的力量。”

    枯瘦老人无法忘记，当他走进大雷音寺，漫天诸佛，佛音震耳。

    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仙人的英雄，能够手持希望之火，带着胜利和尊严回去。

    就算不能如此风光，再不济，也能让老实巴交的唐僧完成使命，回去和女儿国国王成婚，八戒、悟净、白龙马能跟着一起荣华富贵。

    大伙一起开心度过一生，倒也值了。

    “可当我打开装有经文的盒子时，我透过火眼金睛看到了真相——”

    枯瘦老人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紧：“所谓的真经，就是进行灵魂升维，与神明共鸣的仪式！”

    “在真经打开的同时，除了我和八戒之外，其他人都被污染了，顷刻间灵魂与神明共鸣，成了‘佛’，也就是你所知晓的死海疯子。”

    枯瘦老人封存的记忆涌现。

    经历了八十一难，终于抵达了终点，在最为放松的时刻，跌入陷阱当中。

    对他们微笑相迎的诸佛依旧保持微笑，念诵佛号，围堵上来，邀请他们遁入空门，享受无上大自在。

    他杀了七天七夜，也没能杀穿大雷音寺的围堵。

    这些所谓的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这是当然的，与神明灵魂共鸣的他们，早就失去了生死的概念，对他们来说死亡不过是回归神明的拥抱。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享受西方极乐。”

    枯瘦老人叹息说：“这是一场针对所有仙人的阴谋，我们师徒四人就是阴谋的最后一环。我终究还是没能杀出去。在我记忆的最后一刻，是观音对我打出了最后一击。”

    他指了指周遭一枚枚石块。

    “等我再次苏醒就是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