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温柔的目光自斩断的裂缝中落下。

    那道目光中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注视意味，只是余光中的浅浅一瞥。

    即便如此，目光中所包含的信息，依旧能够轻易把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灵魂挤爆。

    目光中的温柔克制了这份信息流的传输。

    甚至因为施展了残月之刃，林依白急速攀升的灵魂高度也在目光下反向压制了下来。

    神明知晓林依白并不想真正的与祂灵魂共鸣，所以，祂在帮助林依白遏制灵魂升维的速度。

    这就是神明。

    祂平等的温柔对待每一个人。

    无论是过去信奉祂的佛陀、当世决定利用祂的死海，又或是将祂当做敌人的元始天尊。

    “林依白，你确定要继续向上攀登吗？”

    伴随神明落下的目光，林依白意识中出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幻影。

    林依白愣住了：“你是……神明？”

    幻影微微摇头：“当然不是。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生物，能够容纳神明降临。

    我的存在……你可以理解为，在神明落下的视线中，蕴含了极为庞大数量级的数据库。

    这部分数据库自然而然的生成了一个拟人AI程序，也就是我。

    我会通过‘语言’、‘表情’、‘肢体语言’等落后的信息传达方式，与你交流。

    我们之间的交流对于外界来说，只会持续0.0000000000029秒，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你的大脑在数据流的冲刷下，嘭！变成了傻子……你在干什么！”

    幻影解释着，林依白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厉害！”

    她凑到幻影面前，左看右看，还伸手戳了戳幻影饱满的胸脯——手感竟然都一样——林依白满是新奇的说：

    “我从来没想过过有一天，我能够像小雅一样，巴拉巴拉说出一堆听起来超深奥的话。”

    幻影：“……”

    “好了。”

    林依白一拍双手，说：“回答你最初的问题。是的，我要继续攀登，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不要这么早的下决定。”

    幻影伸出一只手。

    “抓住我。”

    林依白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她发自内心的对幻影有着绝对的信任。

    她握住了幻影伸过来的手。

    “接下来，我会带你前往时间的尽头，我希望等你知晓了一切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可是……”

    林依白看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手，心中隐隐觉得这是不对的，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出来。

    她嘴巴一直很笨。

    幻影似乎有看穿内心的力量，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挑战未知，是人类勇气的来源。

    一旦未来的一切变成了已知，勇气会在已知中消退。我钦佩你的勇气，但这个。”

    幻影握住林依白的手，手指交叉间，传递过去温暖。

    “这是‘祂’的温柔，也不会对你的勇气造成影响。所以，请不要拒绝。”

    林依白缓缓点头。

    幻影说：“那么，时间……开始加速了。”

    意识空间内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粒粒细小的七彩光点，起初只有寥寥数颗，转瞬间就布满四周。

    七彩光粒快速流淌，点化为了线条，众多线条又化为了一幅幅画面，所有的画面拼凑在一起就成了一条时间长河。

    时间长河下，万事万物的运行轨迹出现在林依白面前。

    小到一只蚂蚁的生长轨迹，大到遥远的星系一颗恒星的诞生与熄灭。

    宇宙的时间在林依白面前铺展开。

    如同她施展残月之刃。

    只不过无论范围还是纵深都比残月之刃强大的数千亿倍。

    自这一刻起，宇宙间发生的一切展露在林依白面前，这种庞大到无法估量的数据量，几乎等同于神明的注视。

    没人能够承受住，林依白也不例外，就在目视的刹那，她的灵魂就处于破碎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嘭然碎裂。

    这个下一秒始终没有到来。

    幻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母亲怀抱般温暖的力量，滋润林依白的灵魂，抵御住了可怕的数据冲刷。

    宇宙的现在和未来在林依白面前暴露。

    她窥视、她记忆、她忘却。

    只留下目睹这份未来时的感受铭记于心。

    这就是幻影说的，神明不会干涉人类的勇气。

    祂不会让林依白知晓一切后，人生变得索然无味，但是林依白会得知自己每一个选择对应的感受。

    欣喜、庆幸、后悔、痛苦。

    林依白可以根据这份感受，去作出对应的选择。

    最终，她站在了时间长河的尽头。

    “到头了吗？”

    林依白脚下是断裂的七彩线条，再往前只有一片的虚无。

    “这就是宇宙的尽头，熵增无法逆转，一切走到尽头后，一切又将重启，然后……就是新世界的诞生。”幻影说。

    “神明呢？也会随着宇宙寂灭而消亡吗？”

    “不，祂会在高纬度，永恒的守护这片宇宙。”

    幻影松开了手，转身看向一步之遥的林依白：

    “为了保护你，你已经忘却了刚才看到的未来，对应的感受还留在你的心里。

    你应该知道，继续选择攀登，选择得到神明的力量，你将会遭遇何等的痛苦。

    即便这样，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林依白默默感受着来自心底涌现的痛苦，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神采奕奕：

    “当然！”

    幻影感受林依白眼眸间传递过来的力量。

    走向未知，的确是勇敢。

    比之更为勇敢的是，明知前路满是荆棘，可能遍体鳞伤，可能毫无希望，依旧为了心中的理想踏上这条路。

    “多问一句，是因为李修？”

    林依白不好意思的错开视线：“因为他，但不只是因为他。

    李修，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他身上有很多很多很多……”

    林依白说了一连串的很多：“让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嘿嘿傻笑的点。

    而且，我还有看起来很严肃，但是超爱我的哥哥。

    有趣的、喜欢听八卦的书琴姐——以及她肚子里待出生的孩子，我超期待的。

    我的爸爸妈妈，我的队友们，过去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有很多很多人。”

    林依白摸着心脏的位置：

    “作出这个选择后，我会得到无尽的痛苦，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份痛苦的背后是希望，拯救所有人的希望……虽然我已经不记得要从什么东西手里拯救大家。”

    幻影说：“我必须提醒你，一旦你作出这个选择，痛苦是绝对的，可拯救是概率事件——而且，概率很低。”

    幻影是数据库AI，它不会被抹去记忆，也不需要抹去记忆，它清楚时间长河的走向。

    “这就足够了。”

    林依白拍了拍胸口：“我把我能做到的做好，剩下的……”

    “交给命运？”

    “不。”林依白笑着眨了眨眼睛：“交给同伴。我可是有编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