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做个小姐这么虚荣干什么,大家这样互相较劲,有什么意思。”
张小娟说:“有意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们虽说是卖笑的,可是我们也是有自尊心的,只是客人那边不能表现出来,那在小姐之间一定要争个长短的。否则我们昼伏夜出的赚些钱,又有谁知道呢?”
我问:“就算比出个高低又有什么意义,你们这一行都是干不长久的,没几年就散了,到时候谁又认识谁?”
张小娟说:“这你就不懂这些小姐的心态了,你说我们在这些客人这边拼命讨好,争风吃醋,仅仅是因为客人会来捧场,多赚些提成吗?其实不是,很多小姐也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努力,虽说遇上客人小三扶正的机会很渺茫,可是这种机会不是没有。如果傍上有钱有势的客人,能够被他娶了做下任老婆,对于小姐来说也是逃出生天,改变人生了。否则熬上几年,人老珠黄,就算有几个钱你又能怎么样,回村嫁个庄稼汉或打工仔还不是一样吃苦。那我们辛辛苦苦,又低声下气为哪般?”
我问:“那你觉得做小姐的好归宿有哪些?我还真是不太懂你们的想法?”
张小娟说:“我们的归宿有很多,但是算是功德圆满的确不多,我和你详细说一说。这些小姐首先第一个就是像我杨姐那样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人,可是找到像港兄这样能有出息的太少了,大多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尤其是这些混社会的人,表面上看都是店里的常客花钱大手大脚,其实底子都很虚,有些钱的时候也不是正道的钱,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主,期望他们有什么出息,那是天方夜谭。我杨姐算是非常幸运的了,她看中的吴福港还算有些要强,也是混出了一点出息,可是这和你们几个帮衬分不开。我杨姐也和我交过实底,说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在帮着吴福港,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嫁给他的,或者说是不敢嫁。第二条,就是找一个有些身份的客人,然后想尽办法缠住他,不管这个客人娶不起娶我,我宁可给他做外室,给他在婚姻外面生儿育女,也不嫁人。等他有朝一日和原配离婚,然后鸠占鹊巢,成为正妻。这个办法虽然风险也大,但是能成事的机率是最大的。尤其是原配只生了女儿那种,有些老板就想在外面给自己生一个儿子,这样你只要生出了儿子,那么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个办法是小姐里面拼命抢好客人资源的主要原因,有时候不惜和自己的小姐妹开撕,甚至拳脚相加。你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对你还是比较了解的,你是一个敢担当的人,我觉得对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哪怕不是正妻。所以我把你也归入这一类,你应该感到意外吧!”
我点点头:“我没有想到你如此高看我,可我毕竟是公家的人,有些底线还是要坚守的。虽然你瞧的起我,可是我也不能对不起你。”
张小娟说:“其实你不仅是我看中你,杨姐也说你值得我托付给你,因为她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对我的照顾是完全无所求的。她说你是真心对我好,让我无论如何不要错过,反正嫁给什么人都可以,但是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你就是没有老婆的身份,也比那些明面是妻子,背后却算计的好一万倍。现在你明白了吧!”
张小娟的话,让我感慨万千。因为我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弄来这个歪理,难道真的可以不管夫妻情分,只顾自己眼前利益了吗?
我回道:“你的这个观点我不认同,小三就是小三,那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你尽管觉得客人对你很好,满足你的物质需求,可是他也会喜新厌旧,万一哪天他来个快刀斩乱麻,把你舍弃,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岂不是更加处境艰辛,到时候想找个老实人嫁都找不到了。”
张小娟说:“这样的风险的确存在,而且还很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和客人真有了小孩,这客人真的还能随随便便舍弃你吗?他就是不要大的,也舍不得小的,毕竟弄的你活不下去,遭罪的就是他的娃。因此,这时候他一定会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的。否则他看着他自己的娃被别人欺负,他良心也过不去,尤其是有头有脸的人,更是舍不下这个。纵使他真是那么狠心,可是就小姐来说我们也不会吃很多亏的。首先这些客人本身能成事,他必然有一定的本事,那么他的能力基因一定不错,和这样的男人生的小孩一般不会差,至少比我在村里随便找个窝囊废生娃要强。有了聪明的后代,又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我就算一个人拉扯娃娃长大,我也不亏了。这个年代,我回老家谁又会真的来这千里之外攀亲戚的,我说丈夫是什么人还不是全凭我自己说。因此我的人生大事都搞定了,我又有什么可以吃亏的。无非就是和我生娃的人不能在我身边,可是我们现在多少打工的人都是聚少离多,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再说将来娃长起来了,读书就业都是麻烦事,只要他的亲爹还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个娃的未来可期,顶不济还可以投靠亲爹,那不比村里老实巴交的人要有出息的多。娃出息了,我自己看着也高兴,脸上也有光。”她这完全是小三思维,可是也不能挑出什么大毛病。
我于是又说:“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这总归不是正途,弄不好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小娟说:“这你要看我们做小姐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们其实一个个都是可怜人,否则谁愿意在大好年华卖笑又卖身,我们只是和现在处境比,能成为老板的小三,我们也是不吃亏了。否则真到了年老色衰,我真的不敢想我们会是什么结果。”这话说的我彻底沉默。对的,我不能以一个在岸上行走的人的视角去看他们这些已经落水的人的想法。如果我也落水了,可能看岸上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我问:“那还有其他的归宿吗?”
张小娟说:“还有就是我们很多小姐也在争取的一条路,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拼命的多赚些钱,争取在短期内攒一笔钱。然后弄个生意,再回老家置业安家,用自己的身家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从此过夫唱妇随的日子,从此和小姐的生涯彻底告别。不过这样的小姐最多,但是有多少有好归宿,这就不好说了。但是我们这些人在欢场里经历过,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真要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过日子,还真的不一定能幸福。因为不知不觉间我们对男人的要求也是非常的高了,尤其是那些不如我们的人,我们总会横挑鼻子竖挑眼,是不是真能幸福美满还真不好说。”
我听了张小娟的分析,还是挺佩服她的见解,但这应该不是张小娟自己的想法,更像是杨姐给她灌输的理念。
我说:“话是不错,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比较赞同第一条和第二条路,对第三条路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
张小娟说:“不是我排斥第三条路,实在是我从家里出来时候就看透了第三条路。我家里排行老二,我父亲也是老实人,可是他又管我什么了。甚至还想把我卖了,给我弟弟攒老婆本。要不是遇上了你,我能有今天的潇洒自如。说不定早就拖儿带女,一边做着繁重的工厂活,还要伺候家里的男人,稍不如意就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不到三十岁,人老的和五十岁一样,终日劳作,还要受公婆的白眼。我虽然做了小姐,有时还要卖自己的身体,可是有你和杨姐帮衬,我这边生意也支楞起来,不比在父母身边强上百倍。所以那天我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更不是和你设套,我是真的感激你也是非常的喜欢你,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一时一刻,可是你终究是嫌弃我。”
张小娟顿了顿,又说下去:“杨姐那天说的话,其实都是我让杨姐和你说的。可能你会认为这是杨姐和吴福港的主意,其实那是我的主意。小林哥哥,我是真的想为你生养娃娃,哪怕他入不了你们林家的大门,但是只要是你的我养起来就欢喜。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你真心帮助我,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对我好,我就用我的全部报答你,这样你是否理解。”
我听了也十分感动,因为从小丫头的表达来看我觉得没有什么做作的痕迹,她也是真情实意。我当然不会去笑话她,更加不会去利用她的感情从而占她的便宜。她只是一个可怜人,她生活不幸,我就更加不能再去踩她一脚,以此来满足我的虚荣心。我甚至觉得自己更加重任在肩,要好好守护我们这份目前还纯洁的友谊。
我说道:“你的心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我也不是不喜欢你,更加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一个喜欢干干净净做人的人,我有我自己做人做事的准则,虽然你们不认同,但是我还是会坚持。其实我在你们面前,由于我的身份,好像比你们看上去高一些,但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没什么资源的底层人。我现在有能力帮你们一把,我一定是毫不犹豫的拉你们一把,因为我也会遇到同样的麻烦,那时候我也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拉我一把,救我出苦海。当然这个人不一定是你们,可是大家同病相怜。本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帮你就等于帮自己一样。我不知道你理不理解我的动机,不理解也没关系,只是你知道我这么做没什么恶念就行了吧。其他你完全不用多想,至于要不要报答,怎么报答都不重要。”
我的话有些绕,逻辑也有些复杂,我不知道张小娟能不能听懂。但这确实是我的心声,也希望她能理解我,进而可以没有那么多的思想负担。
张小娟似懂非懂的冲我笑笑,道:“小林哥哥,你这高大的思想境界我总是难以理解,可能我在你的面前实在太渺小。不过你帮衬我那是实实在在,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也算给你交个底。不管你愿不愿意要,只要你一天没有成家立业,我就绝不谈婚论嫁。我愿意一直做你的备胎,你要需要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上,随时随地都可以找我,我决无二话。这里我就对你承诺,就和你跟我说的一样,我也不需要你负责,和你一样我也是自己愿意的。”张小娟说这话十分的郑重其事,我绝对不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我回答:“你如此抬爱我,我虽然受之有愧,可是我也改变不了你什么。但是我话说在前头,你真要有喜欢的心上人,也不用顾及这个承诺,真要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也要大胆的追求。不要被这三言两语的框在原地,毕竟你过的好我才更感到高兴。”
张小娟突然俏皮的说:“小林哥哥你还当真了呢?那我多不好意思呀!我一个小姑娘家家都愿意以身相许,你还瞧不上,这要说出去我怎么见人。这话你听听就行了,你不要当真,我也就算是开玩笑,听过就过了。”
我也不知道张小娟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也许他对我说的话真的只是开开玩笑。女人心海底针,有的时候我这样的不解风情的人,真的不好理解。
我们于是又闲聊了一些事情,都是关于她服装店的奇闻趣事,当然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确实挺有意思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杨姐匆匆忙忙从店外面返回,她说她已经联系上三哥,三哥也答应帮吴福港托人,只是让我们等结果。
这时距离我离开张所办公室已经两个小时,但是张所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我也不觉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