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将手中的资料从包里掏出,“之前给的拆迁条件是市区一套一百平米的商品房,小区的房子必然会比这里舒坦。”
“加上现在额外争取到一百万的拆迁款。钱的问题,您孩子上学的问题,还有您父亲手术的问题,我统统都可以解决。”
季菀的话,让张咏瑶陷入沉思。
她不觉得有商人会这么好心,毕竟她这些年东奔西走,没少遭人冷眼。
对于张咏瑶的想法,季菀已经摸透了。
她之所以会亲自过来,一方面是想将西城烂尾楼,妥善处理,一面是为了赎罪。
西城的项目,是父亲的一块心病。
张咏瑶看出了季菀的坚定,沉默了半响,随仰起头,“季小姐,只要能救回俺爹,俺同意,俺同意拆迁,俺也信得过你!”
似乎是鼓足勇气,她咬紧牙关说道。
张咏瑶的一言一行,落在季菀眼里,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躺在病床上沧桑的模样。
爸,您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想吃您给我做的饭了。
季菀囔囔自语,眼眶微微湿润。
交代过几天会有专业人士过来签合约后,张咏瑶紧紧抓着她的手,“季小姐,你这是救了俺爹的命啊!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您了。”
季菀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张姐,这是王医生及我的联系方式,带您父亲去医院做一下全面的检查。要是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好好好。”
张咏瑶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季菀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解决了。
她并非圣人,帮衬张咏瑶动用了许多人脉,助理们都说不值得。对付钉子户就应该采取强制措施。
她没答应,眼下看到张咏瑶欣喜的笑,值了。
等父亲醒来的时候,也会高兴的吧?
从张咏瑶屋子出来,季菀疾步走到一片废墟,忍不住干呕起来。
孕反一天比一天严重,特别是闻到特殊的气味,更是难以控制。
这么一折腾,她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刚想打车,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季菀的视线。
“澈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季菀眼眸抽动。
不远处的男人,艰难地挑起一袋水泥,扛在肩头上,缓缓朝着工地的方向走去。
每走两步,他都得歇息一次。
“新来的,你能不能快点,磨磨唧唧的,能干成什么事?要是干不来就滚,别在这里耽误进度。”
程澈安身躯一震,连忙回应:“我干,我干。”
声线因为重物的压迫,变得有些沙哑。
季菀忍不住上前几步,可又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下。
程澈安向来好面子,“尊严”这两个字他看得比谁都重,要是她这么贸然上去,恐怕他的自尊心会轰然崩塌。
季菀微微攒紧双拳,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当年那场事故,季氏没了,程氏集团也被傅危搞垮了,程家在江城的商业版图上就此除名。
依照傅危的性格,他要想东山再起,简直是难上加难。
“扑通”一闷响,硬生生打断了季菀的思绪,抬眸一看,程澈安摔倒在水泥地里,脏污的灰色覆盖全身,很是狼狈。
季菀捂住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程澈安以前被她调侃成洁癖狂,素来最爱穿高奢品牌的白衬衫。可现如今,他身上的衣服沾染上了大片的灰尘,根本瞧不出本色。
时过境迁,她跟澈安都已经沦落成现在这番身不由己的模样。
“澈安……”
她轻声开口道,远处的男人并没有听见,扛起水泥袋接着往前走去。
季菀躲在一旁,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程澈安搬了一上午水泥。
等到下工的时候,程澈安一脸疲惫,朝着大门方向走着。
季菀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让他发现。
在看守所门口,程澈安已经恨透了她,现在再被他发现,只会徒增他的厌恶罢了。
内心是这么想,可是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她情不自禁跟在程澈安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季菀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为什么没有回程家?莫非是因为得罪了傅危的事情,程伯伯和伯母,还有没有原谅他?
这不应该呀……
中午,烈日炎炎。
季菀的额头早已布满细小的汗珠。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到程澈安拐进一栋破旧的民房,周围的环境,看得季菀眉头紧锁。
落后的喷漆墙面,损坏里的瓷砖,一看便是村里人的自建房,已经好多年没有修缮了。几栋五六层的小独栋围在一起,楼距窄到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对面楼房延伸出来的窗户。
而程澈安住的那一栋楼,位置更是尴尬。
因为楼层只有三楼,外加上视角的原因,但凡开门时不注意,屋内的景象便全被人纳入眼底。
果不其然,程澈安打开门的瞬间,
屋内的环境,更让季菀讶异。
两侧被墙夹击着围住,从而形成一条狭长的过道。
季菀观察着整栋楼的构造,这怕不是个楼梯间,放杂物都挤的慌,别提是住人了。
她心下一酸,程澈安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倏然,周围传出一片吵闹。
听着像是夫妻间的争吵。
摔东西,互相谩骂的声音接踵而至。
“楼上的,大中午的吵什么吵。”
程澈安换上一件干净的polo衫,叼着一根香烟,急匆匆跑了出来,对着楼上的方向大声怒吼着。
“我们吵架关你什么事,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吗?”
“管那么宽,你要是嫌吵,就搬走啊。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没想到脾气这么冲!”
“蛮不讲理!”
程澈安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对着楼上破口大骂。
下一瞬,一盆水自上而下,硬生生将他浇成了透心凉。
季菀心里一紧,眉头迟迟无法舒展。
曾经那个让人引以为傲的程家大少爷,现如今落魄成这幅模样。
季菀难受到无法呼吸,却又无可奈何。
她虽然衣食无忧,但处境又好得到哪里去。
说好听的,是傅危的女人,季氏集团的秘书。
说不好听的,她不过是傅危掌心里的玩物,用完即弃的生子工具人。
连“自由”二字,都是奢侈,季菀见程澈安连连打了几声喷嚏,即刻转身寻找药店。
她总得替他做点什么。
“您好,麻烦帮我备点感冒药,咳嗽药,还有发热贴也备一点,谢谢。”
“对了对了,还有一些跌打止痛的,止血消毒的,也都备一些。”
药店人员仔细照办,回来的时候,季菀手上拎着满满两大袋东西,楼上的争吵声已经消失不见。
101的大门紧闭,季菀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本想将东西放下就走,谁知道,刚一落地,袋子发出的声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季菀转身就想走,可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菀菀?”
季菀双眼紧闭,攒紧双拳,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她转过身,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栋楼的隔音确实不怎么样哈。”
男人眸色浓墨,下巴瘦削弧度紧绷着,温婉尔雅的面庞看不出半分欣喜。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