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听老兵们说过甘宁。
甘宁平常总是吊儿啷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可一到作战,以往干水贼时的那股狠劲立刻表露无疑。胖子是没看过甘宁平常的模样,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有几分舍我其谁、惟我独尊的味道在。
“……可惜俺人微位卑,曹贼看俺不上,只有委屈了黄老将军。黄老将军吩咐了,火船一撞,在上头是九死一生,他要俺多砍几颗曹家狗贼的头,好在他灵前祭奠——
“俺答应他了,三千颗!兄弟们,听清楚了,三千颗人头!自己数数自己该砍几颗,没砍完前可不准倒下,更不准用自己的人头充数!”
甘宁话一说完,人已经走出船舱。
“他娘的,谁说武官不会说话?老子还不是给甘宁说得小心肝扑通扑通地狂跳?”
胖子没忘记他要投靠曹操的初衷,可心底也承认,方才这番话已经讲得他开始动摇了。
“操!老子何必在这婆婆妈妈?曹操又没有派八人大轿来请,难道我就非去不可?等下见一步走一步,别叫人乱拳打死老师傅才是道理呐。”
胖子摩拳擦掌在船舱里候着,外头嘈杂声渐渐传来,似乎黄盖已经得手。他没有眼福一窥外头景象,只好凭空想像。
船上控桨船夫则是看得目眩神迷,手中桨叶差点把持不住。
此时的赤壁上空,孔明本命技能“天地决策”借来的东风,将东吴大旗吹得猎猎作响,一时间狂风呼号、飞沙走石。
空中千只身上冒着火的乌鸦带着火尾满天飞舞,落在曹军大船后倾刻化为团团烈火,漫延极其迅速,这正是鲁肃的本命天火,跟韩当的本命飞鸦合力施展的技能“神火飞鸦”。
船夫按照上头指示,不管江上烈火烧得如何猛烈,桨叶就是控制的朝着岸上直扑而去。
江中船只已是瓮中鱼虾、蒸煮随意,他们是要来抓曹操这只大螃蟹来的。
胖子犹自吐气调息,准备上阵厮杀,就听上头船舱门咿呀拉开,船夫“登——岸——”的声音拉得老长。
胖子一出船舱就闻到漫天的硝烟味。
长江上船只或是破碎沉没,或是倾倒翻覆,曹军士兵正承受着东吴水军的无情打击。东吴船只已经载满水兵,没有空间受降收俘,曹军的士兵即便举手称降都难逃一死。
“大伙跟着前头衣口戴花锦巾的,咱们走,快!”
甘宁如雷声般大吼,唤醒了犹自震惊于江上杀戮画面的胖子。
亲卫营虽然没有其它偏将,可只要能在战场上多活几次的人物,甘宁都会送这些人一条花锦巾,若是跟丢甘宁,跟着这些人也是一样。
胖子迈开大步就往前奔去。
尽管没练过轻身功夫,但他不论内力武功都较身旁士兵们高上数筹,很快地就追上了最前头的十来人,他没注意周围,一心就想知道甘宁是要去哪儿,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甘宁身边。
“兄弟!你是第一次上阵是吧!”
胖子听到身旁有人搭话,他也没看是谁:“是呀!老大哥,你怎知道?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追这么深,甘将军就不怕曹军断后人马会埋伏吗?”
“你问别人也许问不出个究竟,不过俺知道。咱们这次去的是华容道,是刘备手下孔明军师的建议。”
这声音怎地这么耳熟?胖子转头一看,竟然就是手持铁锁、肩系锦巾的甘宁。他直到这时才知道,他跟甘宁的目的地竟都是华容道。可一听这事是诸葛亮交代的,胖子心里没由来就突了几下,总觉得中间有些猫腻。
胖子正琢磨着,旁边甘宁继续说道:“至于俺知道你是第一次上阵这事,就要说到你身上这件皮甲了。”
胖子满脸疑问,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其中关节,恍然答道:“这皮甲不会是以前……”
“挺机灵呀!亲卫营死伤汰换的快,没有番号跟编制,那军司马想了个妙计,在皮甲上刻了号,每次打完仗回去,清点皮甲料号就知道哪位兄弟阵亡,他们会重新制作补上……你这件刻着‘丙七’的皮甲,上回穿着的兄弟,就是帮俺挨刀死的——好汉子!”
甘宁想到前事,心头一阵唏嘘。
“妈个巴子,敢情这是个死人号码,而且还是帮你死的?幸好这件是重新制作,不然要老子穿个晦气玩意,老子不跟你急才怪。”胖子一想到这中间的故事,又见到甘宁看这皮甲的惋惜眼神,整个人就不自在。
先前孔明那事,他就这么给忘了。
整支队伍急行了半个多时辰,胖子便开始佩服后头的老兵。
看这群人喘气的模样,绝不像练过内功,可他们这种全凭一口气在跑的家伙,居然能连跑半个多时辰,虽然个个都喘得跟条牛似的,可就没半个掉队拉下。
甘宁手一摆手,“吁”的长声传来,这是地头到了的意思。大伙屏气凝神,缓缓抽出腰间佩刀。
胖子定睛一看,这山林底下是条小径,到处都是坑坑洞洞,别说骑马,连步行都有困难,一旁的林间土路则是虬根错杂,是藏身伏击的好地点。
险地,小径,加上适合埋伏的要道,想来此地就是华容道了。
正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们刚到不久,华容道上就传来达达马蹄声,这小路策马难行,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一群人牵马赶路。
胖子左瞧右瞧,想知道哪个是曹操那厮。
甘宁响指一打,留下了两百多名士兵作为预备队,准备最后一举决定战局。
曹军步伐甚快,转眼间与藏身处距离已不过三十来丈,甘宁铁锁一拧,就对着后头呼喝。
“不留活口!杀!”
亲卫营腾腾杀气立即汹涌勃发,怎知曹军竟视若无睹,只有马儿因为不久前在赤壁受火烧刺激,听到东吴兵大吼大叫,不禁嘶嘶吐着鼻气。
慌而不乱?看的胖子心中直打鼓:“娘呀!这是做贼的遇上土匪了,别是出来打雁却让雁给啄了吧!”
曹军部队前两名领军将领摆手大喝,一声令下,两百多名曹兵即刻摆出阵式,一点也不像是正在仓卒逃逸的溃兵。
“将军,看来不太对劲……”胖子眉头一皱,心里不安的感觉是越来越浓厚,他又想到了当天周仓演的那出戏。
那背后藏镜人的影子,似乎正隐隐笼罩着华容小道。
“来将通名,俺是东吴锋将,甘宁甘兴霸!”
甘宁知道胖子的意思,他看对方不慌不乱,没有初经大败的沮丧颓唐,也知道其中有鬼,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所幸这里一队曹兵不过两百来人,就是硬碰硬他们也能咬碎牙和血吞了。
“河北高览!”
“河北张合!”
“特为索命而来!甘兴霸受死!”
两人放声一吼,四处山林旌旗并起,看来留在山上的两百来预备队,恐怕也叫人包了饺子。
胖子初临战阵,又是遭逢异变,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仔细向着张合高览两人望去。
张合五官极为端正,只是表情木然,使原本俊朗的面容缺少了一丝生气,这种少年老成的形象虽少了几分亲近,却多了一分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他手上火红缨枪、红穗飘飘,身后两步距离,紧紧跟着的,正是同为河北四庭柱的高览。
两人弃马迈开步子,向着甘宁奔来,身后曹兵长枪在手,也是步步进逼,要将这伙人杀绝杀尽。
甘宁他们还没交上手,山上已经传来厮杀吼叫的声音,胖子心知肚明,甘宁让人给算计了。
极有可能,就是诸葛亮那杀人不用刀的家伙!
“或战或走,请将军速速下令!”甘宁或许是心头生疑,想得入神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下令,胖子在一旁出言提醒。
“战!兄弟们,并肩子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