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后头有不少房间,似乎都是给南华准备的,房里个个画满阵法,胖子飞快瞄过,听伶玉细细点评。
「主子,这些阵法不过收集天地灵气为用,并不稀奇,只是阵法中都放着一两样法器,似乎是提升法器灵性的……」
南华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开了门,就赶着胖子一同进去。
房里的阵法画在一座木台上,木台中间有一卷木制书册——纸张,是汉代才发明的,在这之前,书册是刻在木头或竹简上的。
胖子看南华小心翼翼的拿下书册,好奇问道:「仙师,这就是姜太公阴符策?」
「不错!周朝太公藉此阴符策,帮助武王伐纣有成,后来流传到战国的鬼谷子手上,他将书册交给弟子苏秦。苏秦本来没把这书当回事,但游说各国吃瘪后,被家中妻嫂耻笑,因而奋发图强,熟读此书,终于成功游说六国,合纵抗秦,还成了六国宰辅,风光无限……」
胖子知道「前倨后恭」的成语,说的便是苏秦的故事,但不知道苏秦靠着太公阴符才熬出头,他奇道:「这书如此神奇?」
看到胖子眼珠滴溜溜的转,南华赶忙澄清:「可惜这书只是残本,其中不过记载了几项道术,你若想看,等会自个儿翻就是,看完了不许带走,这些个法器如果没有灵阵吸引天地灵气滋养,木简、竹简很快就会泛黄发黑,碎成一地残屑。」
胖子听到这儿,反而没了兴趣,道术他不是不会,但道力境界低微,别说高级别的阵法,直到今日,他仍是只用得上聚灵阵,叫些棋兵出来帮他按摩捏背。
南华将书册跟关刀拿至一旁,又从怀中取出几支令旗,准备施展道术,道:「小子,你有眼福了。仔细瞧着,这就是姜太公阴符残本的第一项道术,富国强兵的富国术!」
「富国术?」
胖子本来还奇怪,这道术听起来经世济民,跟魂兵有什么关系?等到道术一施展开,胖子心中就大呼:「太公好棒啊!」
要富国,怎样最快?
把钱从别人口袋拿到自己口袋最快!
可是,偷来的东西往往都有人家的记号:武器上有刻字、书本上写名字,就连银票上都纹有正字。偷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见不得光。
太公阴符的道术「富国」,就是帮这些偷来的东西改头换面,后世叫做「洗钱」,让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能光明正大的见人,甚至敲锣打鼓的叫卖。
木台上的青龙刀,像变形金刚一样,从关刀变铁块,从铁块变朴刀,最后咻一声,变成了街边叫卖的杀猪刀,上头的北斗七星跟青龙图腾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张飞要还认得出来,老子干脆俯首认罪,直接上吊自杀……原来老子还不是最下流的,姜太公这老家伙洗钱还能洗出个富国强兵的名头,真是他妈的有够高!老子这点道行,差得远去了!」
财富、权势,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外在容貌。当一切顺风顺水,不仅走起路来意气风发,连举止谈吐都格外有自信。但,若是前景灰暗,人生无望,就算穿上了锦绣衣裳,散发出来的仍是生人勿近的死气。
东吴天牢里,关的都是这样的人,浑身尸气,没有半点生机。等待他们的,不是毒酒穿喉,就是大斧砍头,来过天牢的人,从没有活着离开的。
当然,这儿很少有访客,即便有,也是像今晚这样,两三人提着一篮饭,进到囚房里,陪着犯人用最后一餐。
「先生,外头情况已经打听清楚了。」罩着黑袍的年轻人,端出篮中饭食,递上筷子:「小乔夫人说动了姐姐大乔跟主公母亲吴国太,几人一同施加压力,加上一些跟先生并不相熟的都督旧识……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窝在囚房阴暗角落,埋头吃饭的汉子缓缓抬头,与年轻人对视许久。
「意料中事……唉!胖子呢?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
「先生,胖爷知道西蜀攻吴在即,不愿放弃南蛮这颗棋子,所以让属下先回来,帮先生打理一切!」
轻笑了一阵,囚房里被关禁多日的大汉叹气道:「被关了太多天,总是会想些不好的东西……这些日子来,胖子是唯一肯派人来帮我的。唉!
我该知足了。」
庞统笑了起来,拿起筷子大口吞饭。
从识字以来,庞统从未这么拚命的吃着饭,他急着把篮里所有东西塞进肚里,然后对年轻人说:「回去吧,告诉胖子,庞统承他的情了,如果有来生……这恩情,再报吧!」
年轻人看着庞统被一口饭噎着,却又急着吞下另一口,心中不忍,安慰道:「先生,不要多心……陆逊大人跟诸位大人都正为着先生的事奔波,相信先生很快就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庞统摇头苦笑:「马铁,你骗人的功夫差你们家胖爷多了……两天前我从大牢被换到天牢,就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我在东吴升得太快,惹人眼红,担任解烦军司马军师时,为了抓出内奸,得罪的人又太多,肯为我说项的,是少之又少……」
马铁脸泛苦色,不知该说什么。
庞统继续说道:「何况公瑾对主公如兄如长,他无故暴毙,主公盛怒之下,我没有被刀斧手直接宰掉,已经是万幸了,还奢求什么?」
米饭是马铁让人精心调制的,里面说不上山珍也是海味,但庞统吃在嘴里却全无感觉。咬了咬唇,庞统突然发现,他失去的,不只是味觉,而是所有的感觉。
这十几天里,马铁每日来,都想问问庞统当日到底发生何事,但每次提起,庞统便沉默不语,马铁只好作罢。
即便如此,马铁还是轻声问道:「先生,我跟周府下人打听过,先生与都督当时正在园中谈事,下人送水煮茶后不久,园中传来异声,接着几名小厮进去一瞧,看到都督口吐黑血,中毒身亡,先生……当时到底是什么状况?」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马铁的问话仍旧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而庞统就像前几日一样,听到这便停下了声,将脸藏入一双手掌之中。
马铁摇头叹气。
这样的情况,就算庞统真被人冤枉,也没人能帮他洗刷冤屈。
马铁知道从庞统身上再问不出什么,一如往常,准备扭头要走,可庞统今天确实不太一样,他极其艰难的吐出句话:「没人能理解的,也许……
只有胖子能懂吧。」
「唷,么鸡这么看得起我?那……你就讲吧,胖子洗耳恭听。」
跟马铁一同进来的两人,其中一位,就是自南蛮满载而归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