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鸿霖看到叶轩墨这奇怪的眼神后,他非常认真的点点头。
“俸禄很少,你背后有叶家支持,自然不在乎这点俸禄。”
“我问你,那些家里没钱的农门子弟,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可他们之后的生活呢?若是侥幸留在京城,就他们那点俸禄足够支撑他们在京城生活吗?”
“你可别忘了,你在京城是有自己的房产的,他们又没有,京城的房价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唐鸿霖看到叶轩墨这表情后,他就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说为何不住官府提供的官舍?就那些老房子,工部都多少年没有修缮了?就算能住,有几个人会去住?真的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谁入京不是带着家眷一起?你夫人和你同甘共苦,你真能忍受的了吗?好,就算能够忍受的了,那当你带你夫人去别人府上作客时,人家夫人都穿金戴银,你夫人就一身最便宜的衣服,你也能不在乎吗?”
“好,就算能忍,可是你在京城过的日子都紧巴巴的,你还有钱孝敬父母吗?”
叶轩墨听到这话后,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道。
“可是家中不是还有免税田地,还有乡绅送得礼物吗?”
唐鸿霖听到叶轩墨的话后,他耐心的为他解释道。
“孩子,你真以为进士那两千亩免税田很多吗?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情况里是包括每年免税田和乡绅送的礼物。”
叶轩墨听到唐鸿霖的话后,有些惆怅的点点头,若是自己将来提高他们的俸禄,那这种贪腐的情况能否得到遏制?
随后,叶轩墨看向唐鸿霖继续问道。
“那先生,如果那位农家进士外放为官,那结果又如何?”
唐鸿霖一听叶轩墨这话后,他便笑了起来。
“情况更糟,平常进士又不像你,他们若外放为官,便是知县,像那些没有背景的农家知县,他的政令能出县衙吗?”
“县丞、县尉、主簿加起来就把他架空了,轩墨你说一个没背景的知县能动他们吗?”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要抵御来自上官的威逼,他们买不通你这小小的知县,难道不能转头去买通你上面的官员?”
“你想想,你若是要做好一个清官有多难,你需要抵御住上官的压力,要消弭手下官员的阻力,还要抵抗住当地豪强对你的侵蚀。”
“所以,我有些贪官并不是自己想贪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想要为百姓做事,你就必须要遵守官场的规则。”
“孩子我知道你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叶轩墨听完唐鸿霖这番话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先生,弟子明白了,其实弟子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将来能做便做,实在是做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唐鸿霖看到叶轩墨这认真的表情后,他就微笑着点点头。
“但愿如此吧。”
叶轩墨看到唐鸿霖这不相信的眼神后,他就继续问道。
“先生,那您刚刚说俸禄不够,为何朝廷不能多拨一些俸禄?”
唐鸿霖看到叶轩墨继续发问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弟子怕是铁了心了。
“关键是朝廷没钱啊,每年国库就能收这么钱,需要拿一半给四方军士,还有一些拿给工部,毕竟这黄河,长江每年都需修缮,还要留出一些以备其它天灾,处处需要钱。”
“若是你真有想法,那便只能开源了,南宋即使偏安一隅,也算是国富,可知为何?”
叶轩墨听到唐鸿霖这话后,立马回答道。
“海运!”
“不错,正是海运,他们将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品销往海外。”
听到唐鸿霖的话后,叶轩墨继续问道。
“既然先生知道,那陛下自然也知道,那为何如今我们不多开市舶司呢?将东西销往海外,朝廷不就有钱了吗?”
唐鸿霖听到叶轩墨的话后,朝着窗外的远方看了一眼。
“其中掺杂着太多的利益,先帝在时,因为倭寇猖獗,无奈关闭了浙江、福建二处的市舶司,两年后,广东市舶司也无奈废止。”
叶轩墨看到唐鸿霖这惆怅的表情后,忍不住的开口道。
“那先生,为何不抗倭呢?把这些倭寇杀尽不就好了?”
唐鸿霖听到叶轩墨的话后,他脸色凝重的开口道。
“因为杀不尽,有些倭寇其实不是倭人,他们们是浙江、福建两省某些家族暗中培植的势力,每次军方围剿,他们都能提前得到消息撤离。”
“至于为何这么做,其实你也猜到了吧?这些家族将自家商品销往海外,而且因为没了市舶司,还免了关税,他们赚的更多,尝到甜头后,他们就更不可能让朝廷恢复市舶司了。”
叶轩墨听完唐鸿霖的话后,他的面容也变得惆怅起来,一个“利”字,能让好兄弟反目成仇,也能让原本有过节的家族笑脸相迎。
你要是想动这些利益聚合体,那可真是太难了,除非你能够拿出一个更大的利益去打动他们。
唐鸿霖看到叶轩墨这惆怅的模样后,他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说不定这也是为师退出朝堂的理由之一吧,为师已经看不到未来了,我们的前路一片漆黑,希望你能够给大家带来一丝曙光吧。”
叶轩墨看到唐鸿霖这惆怅的表情后,他也无奈低头叹息。
这还怎么搞?合着不管怎么选,最后都只能做贪官了?我最后的命运不会是下一个和珅吧?辛辛苦苦为一个王朝操劳大半辈子,结果新皇继位就把我咔嚓了?
算了,毁灭吧,我累了。
唐鸿霖看到自己弟子一脸愁容的表情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轩墨这是怎么了?为师以前可不曾见过你有这般消极的态度,你要记住,你比为师厉害,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或许为师曾经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
“其实,当初你刚来书院的时候,为师就见过你,只是你当时沉浸于钱夫子给你出的考题,没有注意到为师,为师当时看见你,就像是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不,比为师小时候还要更强。”
“若非如此,就凭你当初的那鬼画符的字,能在藏书馆接下抄书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