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其中一个窑洞里走出一个和支书一样打扮的男人。
不是他爸还能是谁。
南湛只想说一句真接地气。
原本那腰板笔直,一身正气的男人,此时也犹如一个老农一样,穿着包了桨的羊皮袄子,正打着眼罩往上看。
“嘿~~你小子怎么来了?”
说着便挪了个地方往儿子身后看去。
“你妹妹没来?”
南湛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要把乔乔的事情说出来,自己肯定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挨揍。
“先下去,进屋。”
隋柠敛下笑,眉眼间挂上一丝淡淡的愁绪,她怎么看不出儿子眼神的躲闪,想来应该是小女儿过的不大好。
一家三口进了光线有些暗的窑洞。
坐在炕上,南湛才看清父亲的脸。
苍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发已经遮不住。
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沧桑,浑身的浩然正气已经被现实磨平。
俨然成了一个地道的庄户汉子。
再打量他妈,同样的感觉,那个洋气大方的隋主任此时脸色黑黄,乍一看以为是晒的,细看的话,还是缺营养,糟蹋的气色不好。
南湛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湿润。
一家三口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南向北沉吟片刻,最终开始先开了口:“你从鲁省来的?”
南湛想了想还是直接实话实说。
他抬眸看去,眉目肃然:“我从北大荒来的。”
“嗯?你去北大荒出任务了?还是你……”
隋柠想说是不是被她们连累了,去了北大荒。
“不是,是乔乔……”
南向北猛然抬起头看向儿子,眼底的隐藏着一抹厉色。
“乔乔怎么了?”
“她下乡了,在北大荒。”
“什么——?”
隋柠噌的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望着儿子。
“怎么会?”
南向北也虎目圆瞪,凶巴巴盯着儿子。
南湛看着父母这样,即便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反应,也还是有点心虚的害怕。
毕竟他爸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气了。
“据说是南凤英下乡当天,乔乔去火车站送她,结果却被南凤英买通的知青办推上了火车,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南湛将他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
气的南向北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这个混蛋,肯定是李招娣那个老婆娘搞得鬼,等我回去的,等我回去我定去找她们家算账。”
隋柠气的在炕下来回踱步。
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随后想到什么又殷切的问:“那现在你妹妹怎么样啊,现在不是北大荒正冷的时候,怎么弄啊,你有没有给她送棉被棉衣,呜呜呜~~”
隋柠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想到女儿没有棉衣没有棉被,没有钱,什么都没带,在北大荒受苦,她心就顿顿的疼。
南向北与媳妇是一样的想法,刚毅的汉子,此刻也眼眶通红。
“妈~爸~乔乔现在挺好的,那个袋子是她给你们准备的东西,现在她在北大荒卫生所当大夫。”
隋柠闻言一下止住了哭。
抹了把眼泪就去撕那个死沉的袋子。
心疼的要命,她的乔乔这是把地瓜土豆也带来了吗?
怎么这么沉。
随后才反应过来儿子说的话。
“嗯?当大夫?她能行吗?别给人家治死了。”
隋柠倒是没想到女儿还有这样的本事——大忽悠。
她连个安乃近一次吃几个都不知道,还去当大夫。
“她不是深得您的真传吗?她是那样跟我说的,还给人孕妇剖腹产。”
隋柠放下大花棉袄,惊恐的看着儿子。
“你说什么?剖腹产?那人死了吗?”
“没现在都出满月了,母子平安,据说一场手术人家给了她十块钱,她本意管人家要一百,结果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人家就给她十块。”
“好家伙,怎么敢下的手,哈哈哈~~”
“老南你听到了吗?咱们闺女不是白吃饱,还会动手术呢。”
心里暗暗吐槽我都不能。
南向北嘴角抽了抽,怕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想着肯定是被人传瞎话,夸张化了,怎么想都不可能,不过听到闺女有这样的趣事,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来让我看看我大乔给我带了什么。”
“现在就很期待了呢你看大花棉袄。”
当隋柠把一袋子东西都摆满在炕上时,老两口又陷入了沉默。
隋柠再次将视线放在了儿子身上、带着审视的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南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一瞬间的裂开,他吞了吞口水:“乔乔腊月初八结婚,现在已经踹了两个多月的崽,双胞胎、”
“嘶——”
砰——
“妈——妈——”
南湛麻利跳下炕,将直挺挺仰倒在地的母亲抱了起来。
南向北也顾不得细问,只能先去顾媳妇,掐人中。
喂水。
“我给我妈倒点水。”
“没水,还没送来水,哪里有水。”
南向北感觉到媳妇心跳恢复了,嘴唇也慢慢恢复了血色,才有功夫搭理儿子。
南湛只好将包底下的其中的一个水壶拿了出来。
往炕桌上的小碗里倒了一点。
南向北看着清澈的水,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唇。
“你妹妹还给带的水?”
“嗯。”
南湛抬起母亲的头,给喂了一点水。
隋柠感受到清甜的水入喉,也忍不住大口吞咽。
没一会便醒了过来。
南湛给母亲拖了床被子靠在身后。
“妈你怎么了?倒也不至于这么吓人。”
他眼神幽怨,说出的话语气自然不是很好,但急速跳动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心,在不断提醒着他,说话还是要注意点。
爸妈岁数大了。
“你妈有贫血,在这里缺吃少药的,就越来越严重。”
“乔乔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向北急切的问道,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就怕这小子不老实,看他妈身体不好再不说实话。
“乔乔算计了穆丞怿,给他喂了配猪的春药。”
隋柠腾得直起身子,眼底尽是红血丝,目眦欲裂的咆哮:“你别胡说八道,你妹妹可不是那样人。”
说着还晃了晃她本该头晕的脑袋,好像一点都不晕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