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的话，周牧没有跟着附和，面对古圣先贤，还是少造口业为妙啊。
    只不过臭味相投的两人还是相视一笑，眼底流露出你我都懂的意味。
    最后两人勾肩搭背，一同走入红袖招。
    柳如是讲课的规矩，女子来听课，随意。但若是男人的话，那就必须要要由红袖招的姑娘带进来。至于男人们与楼里的姑娘们是如何商谈的。看她们自己。也算是为楼里的姑娘谋点福利啦。
    不过这是以前设立的规矩了。那时候柳如是初开课堂，慕名而来的男人很多。而且乱哄哄的。
    慢慢的热度下去了，这里也就清净了许多。毕竟与一群歌妓坐在一起听另外一个歌妓讲授学问，这有点讽刺。
    不过杨峥与周牧这俩贱人显然并不在乎这件事。
    进了红袖招，杨峥便去找他口中的水仙了。而此时的周牧还在思考着要去找彩凤还是青鸾？
    而刚好这时，两大花魁身材婀娜，莲步轻移，从楼梯上拾级而下。不过今日两人却都穿的朴素了些许。最起码头上没那么多金银首饰，脸上也只是画了淡妆。
    但即便如此，却依旧让周牧愣了愣神。
    彩凤见到周牧，眼神一亮。然后又迅速黯淡了下去。青鸾看在眼中，却只能在心里轻轻一叹。然后她快步上前。
    “少爷，您今天可是心急了呀。这会儿奴家和彩凤姐姐都没空陪您。”
    “不用，今天少爷陪你们。”
    青鸾白了他一眼。
    “少爷，您今天又是为了东君才来的吧。”
    “青鸾啊，这话说的就挑理了。少爷我起了个大早，还不是为了见一见你们两位绝世佳人，这碰上河东君授课，我这好学之心被挑了起来，我有什么办法？”
    青鸾掩嘴一笑。“以前东君授课的日子，您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少爷的话还是留着糊弄鬼吧。不对，鬼也糊弄不了，因为鬼也不信。”
    随两人一起进入课室。课室内已经坐满了人。一群莺莺燕燕，花枝招展。
    周牧暗叹，人间天堂啊。室内笑语盈盈，窃语声，笑声。让人如同进入了花鸟园林。极为悦耳。只不过这室内的胭脂味稍重了些。
    而此时一阵淡香袭来，却是青鸾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至周牧眼前：“少爷，您还是擦一擦口水吧。要不然就太失您风流才子的名声了。”
    呃……
    周牧捏了捏青鸾的脸颊。
    “又来嘲弄你家少爷，讨打是吧。”
    彩凤看着他与青鸾嬉闹的样子，心中略显羡慕与苦涩。却没有任何表示的转身走到课室最前方的位置安静坐下。
    青鸾见彩凤模样，微微一笑。她对于自家姐妹的那点心思再清楚不过。只是青鸾没有半分言语。她不过是犯了大部分青楼女子都会犯的心病而已。
    让她自己悟去吧。悟透了，也就好了。
    只不过青鸾终究也有些生周牧的气，不只是为彩凤，也为她自己。
    “少爷还是先找地方坐吧，东君马上就要到了。”
    话语刚落，柳如是的身影便出现在窗外，然后一步步移至课室门口。
    一身青色常服，并没有多少锦绣花纹，这让她显得素雅许多，头上也没有其他金银首饰，只有一只玉钗将挽起的青丝束缚，不至于令其散落。
    柳如是一进门，课室内的莺莺燕燕之声便立刻停了下来。全都望向这位被标榜为天下风尘女子榜样的美人。
    柳如是见到青鸾与周牧两人略显暧昧的行为，眉头微蹙。同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尤其是周牧，那大有怒其不争之意。
    唉……多好的读书苗子。柳如是心中叹息。
    青鸾见自家东君那含怒的美眸，顿时便有些惊慌。赶紧低头拉着周牧衣袖坐在彩凤身旁。
    周牧坐在前排，还是能听到身后有些许窃窃私语声。而且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少爷风流才子的名声在我们花坊有多大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各个花坊里的姑娘无不想着勾引少爷做入幕之宾呢。少爷就不心动吗？”青鸾笑着小声道。
    周牧轻咳一声。
    “别瞎说，少爷我为人正派用情专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别人勾引。”
    “哦？用情专一吗？那你说我和彩凤姐姐，你最钟意谁？还有，您向后看。看看身后的美人儿又是否合少爷心意呢？”青鸾在周牧耳边，声音柔软且诱惑的说道。
    这让周牧打了个寒颤，尼玛，这青鸾有些诱人啊。
    而一旁的彩凤也听到了青鸾的问话，虽然不愿再抱有幻想，却依旧忍不住想要听一听周牧的回答。
    “咳咳咳。”若是只有一人，那他这厚脸皮自然会毫不犹豫。但现在青鸾彩凤都在身边，这特么怎么回答？
    青鸾见他如此窘迫模样，显得开心许多。然后她又贴在周牧耳边调戏道：“现在的少爷真可爱。”
    艹……
    调戏你家少爷没完了是吧？
    周牧没搭理她，不过她刚才说身后的美人儿？这可就挠到了周牧的痒处。到底谁啊？听青鸾的话似乎是个美女。
    所以周牧忍不住轻咳一声，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看了过去。然后他便看见一个面若桃花眉目含情的粉衣女子。她妆容精致，眼波流转。似乎看谁都自带三分情谊。见到周牧回头，便对他妩媚一笑。然后便继续与身旁女子小声低语。即便是她在与身旁之人低语，也会让人觉得此女子是在含情偷看他一般。
    我去，这谁啊？着实是有点天生媚骨的意思啊。。
    不过这女人应该是发现他偷看了吧。呃……有点尴尬。
    周牧回过头，看见青鸾似笑非笑看着他。周牧只得再次战略性咳嗽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妩媚动人？”
    “呃……那啥……不过是胭脂俗粉，比不得彩凤的淡雅，也比不得你的风情。”周牧借着机会对身旁的两大花魁表了一波“忠心”。
    只不过他这话，两大花魁自然是不会信的。
    彩凤虽然心中微动。却没有任何表示。
    青鸾却笑道：“你若说她比不得彩凤姐姐的淡雅，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说到风情嘛，青鸾自认是比不过这艳阳楼花魁李师师的。”
    李师师？艳阳楼头牌。以风情妩媚闻名京都。据说其舞技乃是京都一绝。只不过周牧没去看过。
    而此时还没开讲的柳如是，看着青鸾与周牧的小动作。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差点起身把周牧赶出去。
    算了，直接开始讲吧，本来距离授课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但柳如是却不想等了。
    柳如是讲课，没有什么仪式。也不愿让众人起身开口恭称先生。
    这种仪式最开始是有的，只不过被柳如是给废除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一个风尘妓子，当不起这先生夫子的称呼。”
    柳如是声音犹如玉珠走盘，清脆无比。与她平时略带沙哑磁性的声音有些许不同。她一开口，下方便再也没了窃窃私语。
    台下的周牧则是看着这位命运多舛的千古佳人。当真是风姿绰约、风骨卓绝。
    柳如是平时所讲内容也无甚奇特，无非是些诗词与人物传记。而且许多都是女性人物传记。如前朝女将秦良玉，贞洁烈女刘啊九……等等。
    她自己虽熟读经史，但她的许多学问却无法讲给面前的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这些人之中，水平参差不齐。不识字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像彩凤青鸾这类的毕竟还是少数。
    她起于乱世风尘，也愿意为这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多花些耐心和时间。所以她的授课进度也很慢。一堂课下来也就讲了两首诗词。
    不过这依旧让周牧觉得赏心悦目。让他突然有一种回到前世学校的感觉。
    美女教师……周牧嘴角一笑。
    只是他这一笑，让坐在前方师案上的柳如是感到一阵恶寒。这位将军世子的笑容让她越看越不舒服。最后便白了他一眼，早早的结束了课程。
    这让周牧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还好，莫要贪心不足。
    柳如是离开课室，周牧也起身离开。彩凤青鸾两人自然也跟在他身后。
    只是还未出门，一个让人浑身酥麻的魅惑声音便从三人身后响起。
    “周公子，可否稍缓一步？”
    声音柔软，自带三分娇嗔，却并无造作之感。
    周牧回头，李师师手里提着一方香帕，扭着杨柳细腰走上前来。当真是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师师姑娘，叫住在下，可是事吩咐啊？”
    李师师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开口道：“原来周公子认得师师，这真是让师师受宠若惊。”
    周牧笑道：“姑娘的艳名远播，在下识得姑娘，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您找在下是为何事？”
    李师师再次妩媚一笑，一双含情水眸毫不收敛的盯着周牧。让周牧觉得自己这头小绵羊遇到了大灰狼了。
    “公子诗才惊世，奴家仰慕公子才情，想向公子请教一二，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前往，奴家扫榻相迎。”
    这话说的，揽客都揽的这么有水平。其情商和青鸾有一拼啊。
    一旁的青鸾笑而不语，倒是彩凤微微皱眉。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我们家东君开堂授课让你免费来听。你倒好，过来挖墙脚来了。
    彩凤不悦，却并未发难，倒是青鸾在周牧后腰上轻轻掐了一把。
    周牧反应过来，嘿嘿一笑。
    开口推脱道：“请教不敢当，不过今日有约怕是不太方便，改天若有时间，我定去艳阳楼找师师姑娘共同探讨诗文。”
    李师师听到此话微微一笑。并未多做纠缠。
    “那师师便在艳阳楼恭候公子大驾了。”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转身后的李师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周公子，中了奴家的媚术，您能撑住几天不想呢？
    李师师离开之后，周牧与两位花魁喝了几杯清茶便离开了并没有多做停留。只留下彩凤与青鸾相对而坐。
    彩凤收起了那份让周牧不太舒服的亲切笑容，换上了些许忧伤。
    青鸾见她如此模样，轻叹一声，又给她添了一杯清茶。
    茶水入杯的淅沥声宛如清泉响动。
    青鸾将茶杯推到彩凤面前。“姐姐，有些话呢，本来不该妹妹来说的。但你现在的样子，还是让妹妹忍不住想要唠叨几句。”
    彩凤微微皱眉，没有开口，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只是此时的她并没有心思去品尝这茶水的好坏。不过对于青鸾要说的话也并未多上心。
    青鸾也未在意，而是继续开口说道：“敢问姐姐，你觉得少爷是个什么人？”
    “自然是文采飞扬，世上无双。”彩凤眼神闪动，立刻答道。
    “仅仅如此吗？”青鸾白玉般的手指拨弄着手中的茶杯，继续问道。
    嗯？她的话让彩凤低头沉思。却始终想不明白青鸾话中深意。
    “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年少之时，切莫遇到那些惊才绝艳的少年。要不然心气高了，苦的只是自己。”说到这里，青鸾也露出些许苦楚。
    彩凤则是抬头看向青鸾。她说的没错，她遇到了，她们两人都遇到了。而且是在身处风尘的情况下遇到的。
    然而青鸾则收起那一丝凄苦继续说道：“可是他的才情，仅仅止步于诗词吗？这些年，你与少爷交谈更多，本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是你工于诗书，但眼界也被困在了诗书之上。看不见其他。少爷与我说过一个很新鲜的词语。我觉得用来形容姐姐正合适。”
    彩凤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有些期待，却又有些害怕青鸾的下文。害怕青鸾说出些周牧的贬低之语。
    “能力陷阱。少爷说，一个人，如果在某一方面远超自己其他能力的时候，他便会被困在这一领域。”
    彩凤瞳孔巨震。一针见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给剥开一般。
    “不过姐姐放心，少爷这话也并不是说你。只是他与妹妹的闲聊之语。”
    然后她继续说道：“而妹妹真正想告诉姐姐的是。少爷之才情远不至于诗词。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想法、观点。总会如一道惊雷一般在心头炸响。你觉得少爷将你当作一个玩物，当作一个花瓶，以此来向别人炫耀。可是你知不知道，之后少爷又是如何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