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贞百里早早在贝勒府前下了马,捧着阿克敦的拜帖交给了门房。不过片刻,便被府里的管事笑着迎了进去。过了前廊,倒是见着房屋并地面有修缮过的痕迹,比外面强一些,只瞧着也不过是些普通的砖瓦木料,不见一丝的富贵之气,苏贞百里心中暗自叹气,心说着何至于此?康熙虽是皇帝,亦是父亲,十三皇子便是有错,做父亲的,或打或罚便是,终究还是自己的血脉,怎要苛待至此?由此也可见康熙的心眼有多小!
被管家引到了偏厅,前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着步履蹒跚十三贝勒,在两个小内侍的搀扶下进来。面容虽有些蜡黄,衣服却是整齐,显是用心整理过。见着苏贞百里,十三贝勒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太监,自个儿迈步进了偏厅。苏贞百里见了,心里又叹息一声:到底是个要强的人,十三贝勒这是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
行礼毕,苏贞百里心里有些犯难,依着刚才的情形看,十三贝勒骨子里透着要强,不然也不会自个儿忍者腿疼走进来,而且衣服也整理的一丝不乱。若是自己贸然举荐医生给他,会不会引起十三贝勒的反感呢?一面与十三贝勒闲谈,一面心中计算着,面上不觉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十三贝勒年龄不大,到底是在皇上身边历练过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瞧着苏贞百里神色为难,却是猜到他有事相求,笑呵呵的问道:“九如怕是有事吧?”,听到十三贝勒叫着自己的字,苏贞百里心中一愣,接着便是心头一松,说道:“不怕十三爷笑话,我这着实遇到两件难事,不知该如何提起,正在犯难呢!”
瞧着苏贞百里满脸为难的样子,十三贝勒哈哈一笑,说道:“你老子当年在我手底下当差,性子直爽,都是有甚说甚,无所顾忌,到你这而却变得小心翼翼了,看着倒不像老阿的种,有甚事儿只管说便是,切莫顾虑”。
苏贞百里却也被说的笑了起来,爽着性子说道:“是我着相了,既如此我便放肆了”,便将寻访到林泰一事详细说了,只是将寻访的主意推倒了自家老子身上。
十三爷听了后,许久没有言语,只是怔怔的端着茶杯出神,许久方才叹息一声,说了句:“难为你们了”,眼圈便有些泛红。苏贞百里见了,只得劝慰道:“十三爷客气了,却也是咱们知道的晚了,阿玛原说要亲自来的,又怕让十三爷为难,不好太过招摇,只让小子来了,临行前,阿玛让我给十三爷带个话,总希望您能保重身体为上,日后大家伙却还要依靠十三爷呢”。此话一出,便见着十三贝勒一愣,眼中已经是泛起泪花,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自打太子被废,自己便被被圈禁了,众人都觉得他倒了台,不敢与其来往。随后康熙分封诸皇子,其余皇子不是封了亲王便是得了郡王爵位,只有十三爷被封了个贝子的爵位,还是雍郡王在御前求了情,康熙才给十三皇子封了个贝勒的爵位,在众人看来,十三皇子已然失了圣心。随后,诸位皇子分府,十三皇子更像是被撵出皇宫一般,府邸即小且旧,又被皇上免了所有的差事,门口更加冷清了。若不是雍郡王时常关照,怕是大家都快忘了皇上还有个十三皇子了,今儿咋听还有人关心自己,依靠自己,心神不免激动,情绪便有些失态。
苏贞百里见了也不好做声,十三贝勒好一会儿方缓过神来,精神头却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生气,却是摇头笑着道:“没成想反是你来开解我了,阿克敦倒是生了个好小子!”
苏贞百里腼腆一笑,说道:“既然贝勒爷允了,明日便叫林医生过来给贝勒爷瞧瞧,若是有效,贝勒爷不妨将他留着使唤便是,若是没甚子效果,赏他几两银子,打发回去就行”。
十三贝勒摆摆手道:“你不用替他们担心,便是没有效,总归是尽力了,少不得也要好生安置才是,不然外人见了,还当我苛待人家呢?”
“十三爷说笑了”,说着便从袖筒里拿出一封银票来,放到桌几上,苏贞百里笑嘻嘻地说道:“贝勒爷上次赏的五千两银子这次也一并送来了,还请贝勒爷赏光留下才是。”
十三贝勒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怎地?我这银子烫手,吓得你们父子乖乖的送回来?”,说罢,哈哈一笑,“倒是笔好买卖,前几天刚得了你家的几间铺子,如今又把银子送回来,怕不是有甚事求我吧?”
听了这话,苏贞百里心里反而一松,十三贝勒说这话就是没拿自己当外人看呐。念及至此,沉声说道:“贝勒爷说笑了,您慧眼如炬,本就是演了一场戏给京里诸人看的,如今大戏落幕,总不能再占十三爷的便宜不是?不过却也有件小事想请贝勒爷示下。”
十三贝勒点点头,道:“你说便是,若是我能帮到的,定然不推辞”,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然凉掉的茶水。
苏贞百里道便将自己在保定府的操作简略说了一遍,又说道:“不怕十三贝勒笑话,若是没有小子的这番折腾,怕是这次侯府也难归还国库的欠款,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端来,这次来见贝勒爷一是给您请安,二是想着给您推荐医生,这三嘛,就是想和贝勒爷合伙做买卖。”
听到最后,十三贝勒“噗”地一声,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咳嗽好一阵方才好了,摆摆手,将前来的太监侍女全都赶了出去,拿着毛巾擦了擦身滴溅茶水,方才问道:“你要和我合伙做生意?”,见着苏贞百里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皇上早有圣谕,皇子与宗室不得私自经商,违者重罚”。苏贞百里有点点头,十三贝勒疑惑的问道:“那你还劝我经商?”
苏贞百里笑着说道:“皇上是有圣谕,严禁皇子与宗室经商,但是现如今无论是京中诸王,皇子,还有宗室,哪个府里没有产业?又有哪个府里没有店面铺子?说句不中听的话,靠着朝廷的俸禄,只怕大家早就要喝西北风了!”
听了这话,十三贝勒微微皱眉,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苏贞百里说的是实情。康熙一朝,官员俸禄微薄,京中物价又贵,靠着朝廷的俸禄供养一家老小根本不够。皇子亲王还好一些,封爵时候,内务府除了每年的俸银,还会拨出一些田产铺面作为私产,至于闲散宗室若是不做些买卖来生发银钱,只怕真要喝西北风了。皇上心里也是清楚的,奈何朝廷没钱增加俸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是正当做买卖,一般也就默许了。
以十三贝勒府上为例,贝勒的爵位,照例一年俸银五千两,分府的时候,内务又拨了田庄一座共计二十顷田土,另外还赏了店铺三间:一个当铺,一个胭脂铺,一个茶盐铺子。田庄和店铺每年也收个两三千两银子,再加上宫里每年的例赏,一年下来勉强有一万两银子的收入。一万两看着很多,但是府里花销也大,整个贝勒府上上下下也有六十多人,每年光吃穿用度少说也得四千两银子,再加上各处的人情往来,一年下来也得个三千两银子,另外逢年过节,还得给下人和护卫等人发赏银,田庄里百姓的佣钱,铺子里伙计的工钱等,若是赶上府里主子福晋或者少爷小姐生病的,那花钱就更多了,总总的这些全算下来,一万两银子将将足用,根本存不下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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