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过了沱江,江叶舟望着对岸的楼船和泊市,心有余悸。
毫无疑问,寂公子那伙人一定是盯上了自己,而且可以肯定他们就在刚才的笙梦舫里。
至于是黄岐、老鸨还是那个琴芳?
江叶舟说不准,但他自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诸事有太多不自然的地方了。
也许抽丝剥茧一番他能更加接近真相,可现在既然已经逃出生天,何必劳神动脑子呢?
早些拿了银子,彻底脱离“剑非”这个身份才是正理儿。
但刚才的情况让江叶舟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自作聪明恢复本来身份也许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譬如刚进城的时候,自己被黄岐等人围住。
江叶舟自是抹不开面子,被人簇拥着上了贼船。
又是糖衣炮弹又是温柔乡,简直险象环生,好在包袱和剑匣里的东西并未暴露。
所以说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必须要注意安全,若是婚前坏了名节可就对不起岳小姐了。
但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剑非呢?
且不说黄岐等人会不会借着“相熟”前来搭讪,就算来搭讪,自己也可以毫不顾忌地把他们踹飞。
剑非的事情,还是适合剑非来做。
真要打,那也是明刀明枪地打。
也许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但江叶舟若是再往归藏山的方向走就殊为可疑了。
想到这里,江叶舟找了个僻静角落,换上风云阁的黑袍,带上面具,打开剑匣,拿出其中的锦盒、锈剑以及——
把这三样东西吸附在一起的磁石。
他把剑匣和磁铁趁着夜色扔到沱江之中。
唉,客栈是没得睡了,到城外找棵大树凑合一晚吧。
早在萱明镇时,江叶舟便察觉到了用剑匣藏锦盒的隐患。
这剑匣是空的,只要稍微晃动,锦盒便会与内壁碰撞,发出声响。
就算把锦盒固定在剑匣内部,锦盒里的东西同样还是会与锦盒内部碰撞发出声响。
而一个真正装着剑的剑匣,剑刃与订制的插槽严丝合缝,不应该有这么大动静。
怎么办呢?
江叶舟忽然想到风云阁的管事说过锦盒的外表看着像是木质的,但内部却是玄铁所铸。
他不知道锦盒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但如果也是铁制品的话……
江叶舟找来一大块磁石,把它吸在锦盒的边缘。
只听“乒”的一声,锦盒里的东西似乎也受到了磁力,被吸在锦盒的内壁上。
他满意地将磁石连同锦盒吸在剑匣内部。
这么一来,虽然没有打开锦盒,却固定住了里面的东西,至少不会因为声音问题露出马脚。
不太美地睡了一觉后,剑非继续往归藏山的方向出发。
盘陵是隶属沱阳城的一个县,它在沱阳西侧。飞星河从归藏山发源,流经该县最终在沱阳城东汇入沱江。
受归藏山影响,这盘陵县地势起伏很大,也正因如此,飞星河的水流极为湍急,这也是为什么它虽与沱江流向几乎相反,却能够最终汇入。
剑非的目的地——风云阁归藏山据点便在山中腹地,其东侧有四条谷径可以到达,而这四条谷径均在盘陵县境内。
县里的人多以挖掘归藏山中埋藏的铁矿为生,是个人口和建筑都不算复杂的县城。
可剑非却在县里绕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其中“协山径”能够通行。
夜黑无月,若非山风呼啸,空旷的山谷中便能听见剑非自己的脚踩到落叶的声音。
他左手曲前,尽力护住火折子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但饶是如此也不过只能照亮身前盈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他知道这不是个进山的好时候,可若是在县里盘桓数日没准又会有其他的罗网。
到时候被莫名其妙地毒死或者被不知道哪飞来的暗器打中,那死得才叫冤枉。
想到这里,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暗器。
好在剑非听到了破风之声,歪头避过。
他心中暗道不好,这山谷里显然有埋伏,唯一的好事是他避过了最开始的暗器,至少可以死得不太难看了。
发暗器的人不算高明,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未现身。
但剑非还是主动熄掉了火折子,在这种局势下,谁点灯谁就是活靶子。
而且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谷径里埋伏着的一众好手,而是骤然出现在身前十丈处的那个人。
远方山头有闪电落下,
剑非借机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影。
灰袍,戴着怒脸面具。
“寂公子?”剑非探寻道。
那人并未回答,她也借着闪电的光芒观察了剑非,并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把锈剑?”
她想到剑非的武器很普通,但没想到会普通到残破的地步。
两人的疑问都没有得到对方的解答,但却已都有了答案。
“轰隆隆”
闪电过后,雷声姗姗来迟。
排山倒海的掌势与奇异诡谲的剑势在雷声停止之前便跨越十丈的距离,撞在一起。
剑非暗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明明有四条路径入山,四分之一的概率,却偏偏撞上了寂公子。
此人的掌法刚猛无铸,锈剑根本无法按想要的路径切入。
因为只要靠近对方丈内,便会被那强劲的掌风带偏。
三十招过后,躺平惯了的剑非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要不把锦盒给了他,让他放自己跑路得了。
任务失败最多是拿不到一千两银子,总比把命丢了好。
似乎看出了剑非剑法中的迟疑,寂公子一边进招,一边冷冷道:“你若是丢下锦盒投降,我可留你全尸。”
这就有点过分了。
丢下锦盒还不行?什么意思?不杀了我你别想走?
你个寂公子不会真以为我剑非是软柿子,随你拿捏吧。
事已至此,再想那一千两银子也没什么意思了,先把命保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