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猛地爬起来:“诸葛老儿,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好好的人家要你的命做什么?”
诸葛幽道:“我的确得罪了一个厉害的人,但很遗憾,详情我没办法告知皇上和崔大人,否则……你们也在劫难逃。”
崔言忽然道:“诶,光凭一个故事对方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么严重的指控是需要证据的!对方若是没有证据,又岂能改变天下的人心向背?”
“就算捅到淳王那去,空口无凭的李塘也无能为力。”
崔言的话诸葛幽自也想过,这个所谓的“证据”的确是他现在唯一的胜算了。
他抬头看向李钦,年轻的皇帝开口道:“对方说,他自然是有证据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展示给我们看以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诸葛幽心道自己所料不错,对方虽然全知,但并不全能。
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证据存在,但一时半会却没办法得到证据。
而且若对方真的全能,那么这个天下于他而言就是一张展开的白纸,予取予求,根本不用在乎自己一个凡人是否知道他的秘密。
对方急着杀自己,也恰恰说明他的身份一旦曝光,其本人根本没有办法守护住全知的能力。
“诸葛爱卿?此事该如何是好?”李钦看着像是慌了神,可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他心里其实有了主意,不过是要等诸葛幽自己说出来。
诸葛幽叩头道:“时不我待,老臣愿尽力而为。若在所谓的证据出现之前无法查出此贼,老臣愿以死谢罪。”
李钦慌忙道:“诸葛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朕会向这寄信之人妥协,残害忠良?”
说到“残害忠良”这几个字的时候,李钦瞥了崔言一眼。
诸葛幽道:“是,老臣失言。”
一旁的崔言暗暗叹了口气,心领神会地表态道:“诸葛大人,皇上宽宏大量,但那贼子若真比你快一步,我崔某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大家同朝为官,虽明争暗斗多年,可任谁也不会把“不轻易放过你”宣之于口。
崔言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大家心知肚明。
年轻的皇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位爱卿,江山社稷,天下黎庶皆系于你二人之手。朕代表历代先皇谢过二位大恩。”说完,身为皇帝的李钦竟向二人鞠了一躬。
皇帝向臣子行礼是亘古未有的奇事,但二人却坦然受礼,不作他言。
离开了上书房已是深夜,诸葛幽和崔言走在深宫大院之中。
除开偶尔遇见点灯值守的侍卫行礼,整个皇宫显得格外冷清。
酝酿许久,崔言才缓缓开口:“你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诸葛幽实话实说。
寄信人知道诸葛幽一定会为了保住天下太平而选择牺牲自己,所以才拿这么一件可以搅动天下风云的事当作把柄。
诸葛幽和崔言二人心里都清楚,现在是生死之局。
要么是那个寄信人先拿到证据,以之再次要挟皇上和朝廷。
要么是诸葛幽先查出寄信人的身份或是销毁证据,保得天下太平
谁快一步,另一方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呢?你想好没有?”诸葛幽反问道。
崔言无奈道:“奸臣嘛……不就是会残害忠良?你查你的,我也会想我的办法。”
崔言也许不像诸葛幽那样拥有超凡的智谋,可他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尤其善于揣摩上意。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只有一点——对皇上的绝对忠诚。
皇上要觉得什么事情不好办了,崔言去办。
皇上要是想做什么事情却又怕挨骂,崔言去挨骂。
上位者需要一双手套来保证自己的手不沾染鲜血。
他崔言就是这样一双手套。
这也是他这样“没什么本事”的奸臣的生存之道。
今日之事的诡异之处在于信中所讲全是前朝旧事,本与崔言一个新近爬上来的臣工没什么关系。
可皇帝还是把他一起叫来了上书房。
不止如此,李钦还十分“信任”地当着他的面向诸葛幽求证真伪,把昔年皇家见不得人的往事全部抖落出来。
既然来听了秘密,那就说明此事并非与他崔言无关。
身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李钦自然要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实在查不出那个寄信人的身份,对方又拿出了确凿的证据,那么到时候只能选择牺牲诸葛幽。
至于他说什么“不会向对方妥协去残害忠良”,这种话听听就好。
崔言这样的人精要是听不懂皇帝的弦外之音,那也不配当这个门下侍郎。
诸葛幽并无过错,而且他忠心耿耿,在朝堂和民间都享有一定的声望。
就算他自己愿意死,若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朝中支持他的人包括他在刑赏台的那些手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么一来,皇帝本人就不宜牵涉其中。
不错,李钦身为皇帝当然不能残害忠良,可大奸臣崔言却可以。
崔言的存在就是为了要在这种时刻替皇帝分忧。
此事就算说破天去,也是崔言自作主张,暗害诸葛幽,皇帝的双手还是干干净净。
当然,崔言也不是傻子。
皇上的心思要领会,可自己也不能平白背锅。
得想个办法假手他人并借此机会捞上一笔才好。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要让寄信人满意,别泄露那惊天的秘密。至于是谁动的手,并不重要。
之后,二人一路无言,出了宫门,崔言向东返回自己的府邸,诸葛幽向西返回刑赏台。
皇门东侧的路有树荫遮蔽,人行其中仿佛无星无月。
皇门西侧的路连接闹市,灯火辉煌,人行其中虽然敞亮却也看不清星月。
回到刑赏台后,分秒必争的诸葛幽立即开始着手调查寄信人。
对方既然做出动作,就要做好暴露在诸葛幽眼前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