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对四尺而立,各运内力在地上踩出一个脚印。
任千雪看了看双方留下的痕迹,却见江叶舟的脚印并不比对方浅,心下稍安。
之前,于承秋在信中提及这个三弟子的时候曾说此人喜欢偷懒耍滑,最不爱练枯燥的内功。
可如今一看,此人年纪虽轻,但内功却有相当的火候。
像江叶舟这般情形不仅需要身怀三四门顶级的内功心法,自己也得肯下苦功。
想到这里,她不免多看了岳雁谣一眼——看来女人还是可以改变一个男人的。
却见岳雁谣不知何时已躲到了众人身后,似乎不敢看自己的夫君以如此惊险的方式与他人比试。
可她既然不愿江叶舟和人家这样打,为何迄今都没有出言阻止呢?
若说是对自家夫君有信心,为何又躲着不敢看?
任千雪想不明白,但她也知道,女人有的时候就是矛盾的。
比如三十年的英杰会擂台上,她既希望自己胜过于承秋,却也希望于承秋胜过自己。
思虑间,非为客也拔剑出鞘;“既然比斗的方式是我提出的,已是占了便宜,那便由江大侠先问问题吧。”
场间的高手很多,为了争取繁花派其他人的信任,双方都得恪守正道和规矩,所以定下的规则没人会率先违反。
江叶舟点了点头,他双手持剑,一剑上扬,一招精妙的断虹雨霁,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被非为客侧身躲过。
后者立即持剑反击。
江叶舟想了想,得先从自己知道的问题问起,扰乱对方的节奏,当他手足无措之际,再问出关键。
“淬火山庄的灭门事件是不是你们淬体盟做的?”他开口问道。
“不是。”江叶舟只攻上了五招,对方便飞快地回答道。
知道真相的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个答案,可对方撒起谎却脸不红气不喘,招式也丝毫不见凌乱。
若是比脸皮厚的功夫,自己恐怕真的要输。
“你师叔田梓是不是被你所杀?”非为客问道。
对方的思路和江叶舟一样,先问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同时借助这个问题拉低对方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不是。”江叶舟果断回答道。
在淬体盟面前说谎是有风险的,繁花派众弟子的信任一碰就碎,往后再要辩解田梓死亡的具体缘由便难上加难了。
可在这个问题上江叶舟却并没有说谎,因为田梓的死虽然和他脱不开关系,却并非他亲手所杀。
而是被焱麟剑反噬而亡。
想来淬体盟虽然知道同道的死和江叶舟有关,却不知道此事并非他直接所为。
因此,他问了这么个问题,想让江叶舟心虚之下露出破绽,不料却事与愿违。
“陈王府的惨案是不是你们策划的?”江叶舟一剑快过一剑,想让对方应接不暇。
可非为剑法的确有独到之处,昔年许妄言取天下最厉害的剑法之所长融为一体。
对手明明站在原地,可施展起剑法来却张弛有度,外圆内方。这么近的距离,只守不攻一时之间却是游刃有余。
“不是。”非为客的回答快速而笃定,仿佛问心无愧。
连续三个关于杀人的问题,都被答了不是,而场面却依旧僵持。
“王元化是否与你交过手?”非为客问道。
江叶舟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他为何问起了这等不痛不痒的问题?
“是。”江叶舟回答道。
这个问题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无论是朝廷还是淳王都已知道此事,而且双方都暂且不会与自己为敌。
“你和妄言楼是否有关系?”江叶舟问道。
当然,他想直接问的问题是对方和妄言楼有何关联。但是比试前有言在先,双方只能问可以用“是否”回答的问题。
“是。”非为客回答得很果断。
江叶舟相信他的这个回答应该是事实,毕竟对方把非为剑法都使出来了便没想要隐藏此事。
可看他回答时候的表情,却与之前说谎话时并无不同。
面对自己的凌厉的攻势,对方不仅依旧能够保持冷静和缜密,竟还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着实令人佩服。
“和王元化的那次战斗,你是否败了?”非为客问道。
“是。”江叶舟如实回答道。
他不在乎当众承认自己落败,可怪的是,他想不通对手为何要用宝贵的机会问这种问题。
难道王元化的身上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繁花派中除了展凌宣,是否还有淬体盟的成员。\"江叶舟问道。
“没有。”非为客好整以暇。
这时展凌萱还接口道:“江少侠,你弄错了,我也不是淬体盟的人,只是与他们交个朋友。”
江叶舟看对方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化,心中奇怪——难道是自己给的压力太小了?
以原地攻守而论,江叶舟掌握着不世神技——行云剑式。
可这剑式虽然攻守一体,却讲究防守蓄力和发力反击的时机。因为无法对应上问答的节奏,所以这个招式无法施展。
那——换一招?
“你落败之后是否出现在较远之处的汝山县?”非为客问道。
其实出现在汝山县这件事对他而言依旧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江叶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照着对方的节奏走了。
非为客问的这些问题看似不痛不痒,但其间没准有重大关联。
迄今为止,江叶舟所答的每一个问题都是说得实话,照此下去自己岂不是成了实话实说的大冤种?
“不是。”他用自认果决的声音回答道,可很快发现自己的伪装不太成功。
忙着抵御进攻的他意识到自己流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表情,而这一切被对方尽收眼底。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表情,只是在发现剑法的对拼中,江叶舟逐渐占据上风,连任千雪都啧啧称奇:
这个年轻人忽然施展了一套自己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剑法。
他把自己牢牢地定在原地的同时,那非为客的身形却逐渐飘忽,若非其定力惊人,恐怕早已因离开自己的脚印而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