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滕拱手道:“尤先生,久仰了。家师在世时也不少念叨您。”
听了这话,尤望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总觉得有一双来自幽冥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又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英雄,尤先生无非就是代表捷王给大家讲个离奇的故事。”
“我是诸葛大人的徒弟自然最清楚他老人家的死因,这位江大侠是陈王府事件的亲历者,我们二人都无法认同尤先生您关于这两点的阐述。”
“至于王老将军的死因,咱们不得而知。”
“而他又是在亘海上遇难的,尤先生为了解释王老将军的死因不惜编造了这么个离奇的故事,说他是被朝廷暗害乃是因为怕他替武宗皇帝复仇。”
“但我这里还有另一个版本的解释,诸位想必都知道王老将军乃是民族英雄,乾国人都恨他入骨。”
“如果我们假设这是乾国人下的手呢?这一切是不是顺理成章了许多?”
“我这里有封文书,乃是捷王与乾国签订的合约。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待到捷王起兵时,请乾国同时进攻西南沿海的定安、暮天一带作为策应。”
“上面还写明,事成之后,愿租借定安道南部所有的城镇作为乾国的港口,以供双方通商往来。”
“诸位如若不信,大可以上台验看,上面有捷王的印信。”
“尤先生,你家主子图谋造反,里通外国的证据现已被我刑赏台查获。这其中身为谋主的你,想必也出力不少吧。”
“你们卖国求荣不说,一个与乾国共谋的人还污蔑王元化将军是朝廷所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尤望津眼角微微抽搐,签订这份合约的时候他也在场,故而认出鲁滕手上的确是真迹。
可这份合约怎么会落到朝廷的手中呢?
难道苑诗和乾国人背信弃义出卖了自己?
尤望津当然知道乾国人也是信不过的,可他们背叛自己只能因为有更大的利益。
难道朝廷也愿意把定安以南割让给乾国?
苑诗等人并非蠢材,他们不会相信朝廷的空头支票,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
而与自己合作的基础却十分牢固,乾国只要发兵策应,当朝廷军队首尾不能兼顾时,定安南部已在事实上受到乾国的掌控。
所以这份合约所说的内容是可以实现的,不担心己方反悔。
就算朝廷愿意,饱受乾国摧残的定安百姓又如何处置?
尤望津想不到的是,鲁滕手上这张合约的确是从苑诗的手上拿来的,可中间的过程却远没有他想象得那般复杂。
乾国大军自是来势汹汹,苑诗也固然是公忠体国。
可交涉这东西就好似天平,哪一头的砝码更重,天平便会倒向哪一侧。
在不久前的外海之上,老熟人崔言约她进行了第三次交易。
念及过往的情分,苑诗倒没什么推辞的道理。
崔言首先说明自己已经设计杀死了王元化等人,算是替她和国人报了国仇家恨。
只是手段是炸药,对方已经尸骨无存了。
接着便声称朝廷已经掌握了两位反王的全盘计划,对此早有对策,乾国与他们联手,结果只能是损兵折将,胜算并不大。
最后,他替李钦拿出了开给乾国的条件:五年内,乾国可以以较低的价格采购除焦炭和钢铁等军需物资以外的大部分东西。
这个生意对乾国来说当然有赚头,可比起把整个富庶的定安道南部收入囊中还是大大不如。
但好处也极其明显,第一这利益是现成的,不需要通过战争这种赌博的方式获得。
而于公于私,苑诗也很承崔言杀了王元化等人的情。
正在她犹豫之际,崔言往砝码上又加了一样东西。
他声称,担任自己此行护卫的乃是霜虹派众人,其中就包括霜虹掌门。如果苑将军不愿达成协议的话,双方现在便可兵戎相见。
这一下让苑诗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忆起往昔种种,她实在不愿意和于承秋生死相斗。
于是,双方签订了对乾国比较有利的贸易协定,而苑诗则交出当初与两位反王签订的合约。
当然,其中若没有江叶舟去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于承秋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当这个大奸臣的护卫去签什么不平等条约的。
就在尤望津想破头也想不到和乾国的合作究竟是怎么失败的时候,另一人却也对合约的出现大生疑虑。
身为淳王的心腹,签订这个合约时何泽兰自也在场。
他知道这个合约上不光有李址的印信,也有李塘的印信。
可鲁滕展示出的合约却分明缺了一个角,从位置判断,印有淳王的印信的位置似乎被撕掉了。
而他刚才叙述时也没有提及淳王参与此事。
这是什么缘故?
朝廷向来把两个王爷都视为眼中钉,如今却把自己的主子切割出来,不知是何意图。
似乎看到了何泽兰的疑惑,鲁滕来到她身边:“何将军,巧得很,一个时辰前本官刚收到师姐的来信,您可以看一看弦风城发生了什么。”
何泽兰展信一观,却见里头的文字分明是出自副将葛春阳之手,上头还有淳王的印信以证明内容属实。
上头的字字句句让何泽兰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转头对刘渐等人道:“刘掌门,你们也看看这封信。”
然后她恶狠狠地瞥了尤望津一眼:“尤先生,说吧,你和你家王爷想怎么死?”
尤望津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如此头疼。
自江叶舟和鲁滕先后登场后,自己在乾国和弦风城的布置全部告破,眼下想要再击杀沈尧等人可说是痴心妄想了,先得想办法谋得后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