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缓缓散去,岳雁谣心中忐忑,却见于承秋竟一路领着她往后山走。
无月之夜,映射着两盏灯笼的雪地同样把除脚步声以外的动静吸收得一干二净。
若非眼前这个老者是江叶舟最信任的人之一,她此刻一定会暗中戒备。
于承秋一言不发,带着她绕过了霜虹派的祖师祠堂,来到一间有些杂乱破旧的茅草屋前。
那茅草屋不算小,但显然缺乏维护,大雪挤压之下房顶的茅草塌了半截。
于承秋见此情形也不觉叹了口气,他踱步来到茅屋那扇破旧的门前。
岳雁谣向来极有眼力见儿,她快走几步,来到跟前,试图将那扇门推开。
这茅屋偏僻,门也没有上锁——在佩剑一个好过一个的剑吟山上,往这种破旧的木门上装任何锁都毫无意义。
可能因为年久失修,可能因为积雪重压。
这木门有些变形,岳雁谣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之挪开。
待她稍一用力,却不慎将整块门板掀了下来。
岳雁谣正尴尬间,于承秋却摆了摆手:“无妨,这破屋子早该拆了。”
听他这么说,岳雁谣心中奇怪,这茅屋地处偏僻,但却并没有严加看守,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
岳雁谣将卸下的门板放到一旁,然后打着灯笼随于承秋缓缓进入屋内。
刚进门便听前者提醒道:“小心脚下。”
她将屋子里环视一圈,却见里面堆满了杂物。
书籍、竹简、锈剑以及各种难以分辨的东西堆在这里,原来这不起眼的茅屋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
于承秋带着自己来这个地方是什么目的呢?
就在岳雁谣疑惑之际,于承秋却先开口了:“小谣,我让老三先回去,却带你来这么个地方你应当很疑惑吧。”
“不瞒师尊,的确如此。”她承认。
于承秋道:“不急,到了里间你就清楚了。我虽没让老三同来,但这里头的东西却与他有关。”
“这次看到他和你一起回山,我时常会想也许你已经代替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说点难听的,像我这种老东西还能陪他多少年?终究是你们两个需要携手度过一生的。”
岳雁谣不明白老人的意思,但她还是宽慰道:“师尊,您身体这么硬朗定能长命百岁的。”
“等过两年卸下这掌门的重担,再游山玩水一番,心情舒畅对身体也是大有好处。”
却见于承秋摇了摇头:“呵,大有好处?这掌门我的确是干不动了,但老人若是闲下来只怕死得更快。”
“昔年我的师父蔡奔在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之后不久便去世了。”
“这世上的俗务虽然繁琐,可一旦全然放下,人也会很快丧失精气神。”
岳雁谣知他在间接地让自己劝江叶舟不宜过得过于松弛:“是,师尊,小谣受教了。”
她看这天榜第三的步履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蹒跚之感,又想起年迈的父母,心里也是一阵不好受。
于承秋推开茅屋里间的门,笑道:“唉,大过年的,我不该说这种扫兴的话。人老就爱乱絮叨,小谣莫要见怪。”
“来,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灯笼照亮里间,岳雁谣探头看去,却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来这约莫两丈长一丈宽的屋子里只放着一样东西——一艘破旧的木船。
岳雁谣倒吸一口凉气:“师尊,这船腐朽的厉害,看去年代久远,难道是……”
于承秋点了点头:“不错,二十八年前,我在沱江上游捡到老三时,他就是在这艘船里。”
岳雁谣奇道:“您不仅把这小舟带了回来,还保存至今?”
于承秋道:“是,刚把老三捡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想把他长期留在霜虹。”
“只觉得能联系上他的亲生父母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没有记忆。关于他来历的唯一线索便着落在这艘船上了。”
“小谣你应该也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在亘海上游历,却从没见过这种形制的小船。”
“既然这船如此特殊,那么老三的身世来历便有可能从这条船上推测出来。”
“于是,我把他抱回来的同时,还雇人将这艘小船运回了剑吟山。”
岳雁谣细细看去,果然发现这艘小船的制作工艺和模样前所未见。自己在亘海上漂了快两年,还真没见过与之类似的小船。
却听于承秋继续道:“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老三的亲生父母一直渺无音讯。我便将他收为弟子,他也在霜虹长大。”
“这期间我曾试探过许多次,却发现他对自己的身世来历毫无兴趣。”
“我时常觉得,让他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一生也很好。”
岳雁谣点了点头:“是的,我记得在新婚后不久,我也曾和他谈过这个问题。”
“他说一个人未必要根据自己的来历决定自己的去处,他身上的豁达的确是我所不具备的。”
于承秋道:“所以按着尊重本人意愿的原则,这些年来我都没告诉他自己将这艘与他颇具渊源的小船带回来。”
“这茅屋是我师父和我两人在几十年前自己动手盖的,用来堆放一些暂时用不上的杂物,这艘船自然也滞留在了此处。”
岳雁谣敏锐地察觉到了于承秋心中还有别的事情:“师尊,那您如今旧事重提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于承秋点了点头:“小谣,你知道前不久我们发现老三走通造化剑道的事情吧。”
岳雁谣摇头苦笑:“知道,这事在江湖上都传疯了反倒是他自己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