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租船出海,目的地是不远处的阴明岛。
这座岛屿于二人而言并不陌生,他们逃亡在外时曾在此换船,岛上有一道东西走向的笔直山脉将整个岛屿一分为二,永远只有一半能照到阳光。
也正因如此,无论是植被、飞禽走兽还是岛民都生活在能照到光的南面,至于常年背光的北边,虽不算一片荒芜,但也是人迹罕至。阴明岛因此得名。
弘慧的回答的确解释了江岳二人的许多疑惑,可还有更多的谜团困扰着他们。
可无论再怎么问,弘慧却是再也不开口了,只说到了阴明岛之后,会有人与他们解释。
当然,江叶舟也可以选择把弘慧杀了,把玄天镜夺了先看看阴明岛上的情形。
不过他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在弄明白所有的事情前也不会轻易害人。
而且他心中始终笃定先做坏事没准会让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当下选择随遇而安。
故而他暗中拦下了已起杀心的岳雁谣。
阴明岛离亘海西岸并不远,没几日的功夫三人便在岛屿荒凉的北侧登了岸。
弘慧领着二人来到山脚下的一座不起眼的洞口,却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等着三人。
“来了?”老者热情地招呼道,可当他见到岳雁谣眼神却是有些闪躲。
弘慧介绍道:“这位就是家师张陵澔,也是《剑语》的第三十世纂官。”
“就是你设计害死了我师父?”岳雁谣开门见山。
张陵澔满脸尴尬,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良机他才缓缓开口道:“岳小姐见谅,老夫这也是职责所在。您也看到了,以我师徒二人这点武功根本不足以保住玄天镜这等法宝。”
“诸葛大人又是天下间一等一的聪明人,我们若是不先下手为强,被他顺藤摸瓜查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岳雁谣不忿道:“你若真了解我师父,就应该知道,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我师父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稀罕你这面镜子。”
张陵澔道:“是,他会直接把玄天镜销毁。可即便如此,我们这些纂官也完不成使命了。”
“不过如今《剑语》已经修完,岳小姐若想为师报仇,便请动手吧。”
说完,他闭目待死。
这种苦情戏码岳雁谣看得多了,她当然不会为之所动:“很可惜,咱们各有立场。”
“你要修书,我也要替师父报仇。”
说完,她便要一掌取对方的性命。
弘慧却忽然叫道:“岳小姐且慢,师父,您怎么不和她说那件事呢?”
张陵澔缓缓睁开眼睛:“杀诸葛大人是为了完成使命,做那件事也是为了完成使命。既不分善恶,也不是看在岳小姐的面上,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弘慧见师父不肯开口,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岳雁谣面前:“请岳小姐且慢动手。”
“等我说完一个情况之后,您再报仇不迟。”
岳雁谣看这小和尚动了真情,料来师徒情深。她报仇也不急于一时,当即道:“你说说看。”
弘慧道:“我师父虽害了诸葛大人性命,但却也救了江三侠一命!”
“啊?什么时候的事?”江叶舟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而后寻思道:“难道是……”
弘慧道:“不错,就是那日两位的船被朝廷截停,江三侠被王元化打入亘海之中的时候。”
“江三侠,您自己应该心中有数吧。期间若是没有人相救,无论如何你都会淹死在亘海里。怎么可能抱着块木板漂到汝山县呢?”
江叶舟思忖片刻道:“那会儿是这位老人家救了我?”
张陵澔道:“不错,那段时间小徒在寺中课业繁重,玄天镜刚好在我的手中。我观察到朝廷的布置,预料你二人凶多吉少,便设法搭救。”
江叶舟疑惑道:“你们纂官不是不会以法宝之力干涉天下之事吗?却为何独独救我?”
张陵澔道:“因为据我们观察,这五百年来,江三侠你是最有可能帮助我们完成使命的人。所以在确认这一点之前,你绝不能死。”
江叶舟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当初自己的确疑惑过为什么能够死里逃生,还出现在汝山县。
究竟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如果是纂官出手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他既有这样的能力,也有不留下痕迹的动机。
弘慧见状又恳求道:“岳小姐,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能看在我师父救了你丈夫一命的份上饶他性命?”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岳雁谣的意料之外,如果现在动手杀掉这个名叫张陵澔的老者,那的确是替师父报仇了,可那也等同于杀死了夫婿的救命恩人。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般让人琢磨不透,好不容易寻到的仇人竟还有着这么一重身份。
她看了江叶舟一眼,心中已下决断:“好吧,不过前提是你们得把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我们。”
江叶舟见她放弃报仇,知道心中必定承受了难以言说的煎熬。
他默默走了过去,轻轻抱了岳雁谣一下。
“谢谢。”
岳雁谣抬头看着他:“这个选择,我既是为你做的,又不是为你做的。毕竟,太后那边的仇我也不打算报了,多放过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又如何呢?”
江叶舟转头问道:“你们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所谓的使命是什么,又为何要编纂《剑语》这部书?”
张陵澔道:“多谢岳小姐不杀之恩,这个问题老夫自当据实回答。”
“第一个原因,便是从祖师爷到我,再到弘慧,我们这些纂官都对剑客的故事和真相有着浓厚的兴趣。”
“我们想要写一部最贴近事实的记载剑客故事的书。”
“第二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我来说吧!”张陵澔的话尚未说完,却见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从山洞之中缓缓踱出。
此人腰悬长剑,气度不凡,看样貌竟与江叶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愁苦,少了几分豁达与恬淡。
“你叫江叶舟是吗?”青年男子问道。
江叶舟道:“不错,阁下所说的第二个原因是……”
青年男子道:“《剑语》这本书其实是为你而写。寻到你,然后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便是纂官们的使命。”
江叶舟笑道:“我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去什么地方向来无需他人多言。阁下好大的口气,不知怎么称呼?”
那青年男子负手而立,一股宗师气度散发开来,嘴里淡淡道:“王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