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漠去了南城。
南城艺术大学。
这个礼拜正逢一年一度的校园秋招,各个城市的舞蹈团都在这里找舞蹈演员,场面可谓是热闹得很,薄时漠此时就坐在最高规格的招待室里,一系列的领导班子围着寒暄,顾京南恰巧也在招待他的名单里。
等所有的寒暄和讨巧结束之后,校长领着一众领导班子退场之后,顾京南故意找借口留下。
薄时漠站在单面玻璃前,双手插兜看着楼下广场上的女子独舞。
顾京南从他的身后走到他的身旁去。
“薄总日理万机,怎么有心思来南城?”
顾京南边说边顺着薄时漠停留的视线看出去。广场上的声音,屋子里是一点都听不到,但那独舞的曼妙背影,挥着水袖跳的古典舞动作流畅,嫩粉色薄纱紧紧裹着的腰肢左右扭动着下腰,不用丈量也看得出来是足够的纤细柔软。
他记得,陆相挽本科读得就是古典舞。
顾京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香烟递给薄时漠。
“那丫头叫谢柳都,是现任南城警察局局长的侄女。身上倒有几分小挽学生时代的风采和气质。”
薄时漠看都没看顾京南一眼,视线就定在那小姑娘身上。
顾京南收了烟盒,自己抽一根,坐在薄时漠身后的老板椅上。
“都说在北城和游城这样的上流社会里,女人,钞票,房子都是最廉价的东西。”
“薄总想必也是这么觉得吧?”
顾京南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雾的一半都飘打在薄时漠背后的西装上之后,就把烟头用力摁在烟灰缸里头,火星被碾压的发出稍微摩擦的声音。
“凌大小姐现在也自请离职,大半个商业帝国都在薄总手里。薄总工作疲劳之余,想要找个女人来消遣倒是可以理解,只不过千里迢迢到南城来寻,是不是要宛宛类卿是显而易见,不如,我做中间人,给薄总一个顺理成章见面的机会?”
这段话听起来既像是在夹枪带棒得嘲讽薄时漠薄情,又像是在刻意恭维,不乏也有看好之情在其中。薄时漠声色未动听他说完,也并未在表情脸色上示以反对,或者出言怒斥。
顾京南倒也不敢嘲讽的大笑,但坐在他背后,他嘴角咧着表示讽刺,眼神轻蔑得盯着薄时漠的后脑勺。
哒哒哒的脚步声压着节奏慢悠悠的从耳边响起。
顾京南站起身。
看见是贺寂州从门外进来。
贺寂州脱下自己的大衣,搭在椅子上,自己随后也在老板椅上坐下,一双大长腿交叉翘搭在办公桌上,左右扭动着椅子,不安分的坐着,眼里轻蔑的对顾京南上下打量,嘴角擒着若有似无得笑意。
“许久不见。”
“顾二少身上的痞子气倒是越来越重了。”
“还有闲心操持别人的事。”
“想必顾大少住院之后,这重任也落不到你头上。”
这段日子,顾京南试图和自己亲哥顾海曦争夺南城商会会长的位置隐隐约约都有被传出来,只是顾父顾母觉得兄弟相残的名声不好听,多加掩饰和隐瞒,如今顾海曦在南城中心医院就诊,死伤程度不为人知,股份和财产按照继承制度,多数还是会落在他们自家人手里,所以多家商会已经开始攀附顾京南,加入他的势力。
听见贺寂州的冷嘲热讽,顾京南尽管心里火气大,嘴上还是没到有抗衡的本事,他不得不吞下这口气。
“贺总也来了。”
算是客气和谦卑的语气。
贺寂州看一眼还是一言不发的薄时漠,视线转移到自己的皮鞋上,用手背拂拍自己的裤脚。总之,就是吝啬再去看顾京南一眼。
“迟了一步,但也不算太晚。”
“顾二少既然认识这小丫头片子,不妨为我们引荐引荐。”
顾京南惊讶他们真的是为这小丫头来的,他眼里的震惊是骗不了人的,只不过一闪而逝的被他掩饰的很好而已。
“当然,举手之劳。”
他走出门,贺寂州才起身,他走到薄时漠的身边低头也去瞧着那小妮子,她脸上的一颦一笑是有点那意思。
本来都说好了贺寂州一个人来就行,薄时漠倒是一声不吭比他先行一步,要不是楼下那群老头子提了一嘴,他就奔着那姑娘去了,怎么还上楼上来这一遭。
贺寂州也不问薄时漠怎么来了。
反正刚才在门外,从顾京南刚才的话里头,他也已经听明白了。
“这小丫头确实比陆相挽活泼多了,能说能笑,只是看起来,就比陆相挽这块硬骨头好啃的多。”
如果想要换一个外形差不多的,性子更温顺的女人陪在身边。
这个就特别不错。
贺寂州特别清楚薄时漠对陆相挽感情怎么样,但是感情深不代表就不会走到穷途末路里去,更不可能代表随着时间过去,就是柳暗花明。
所以。
如果薄时漠真就是为了找个替身来的。
那。
贺寂州这句话就代表着支持和鼓励。
贺寂州说完看薄时漠的反应,但他眼睛就盯着那人影,不置可否。
虽然只是不置可否。
但贺寂州从前要是提起这样分开或者再找一个的话题来,就算只是说一句陆相挽的不好,薄时漠都不会对他吝啬他的臭脸和白眼,所以比之从前,就算只是正常的不置可否而已,也在一定层面上让贺寂州感到惊讶不已。
贺寂州自言自语之间,响起了保镖的敲门声。
“薄总,人到了。”
进来的女孩比远处或者资料上看见得都要漂亮。很白皙的皮肤,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像是灌了水似的柔情和圆亮,一眼打量过去,还是个偏高的个子,身材比例也一点也不输给爱穿旗袍的陆相挽。
保镖把门关上。
小姑娘从头到尾就往门里走了一步,她站在原地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谢柳都。”
顾京南可没有告诉她,贺寂州和薄时漠的名字身份地位,只说了他们也是来校招的组织。
“这名字有意思,有什么来意没有?”
薄时漠独自安静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贺寂州跟着在独座沙发上坐下。
他们都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场。
贺寂州是习惯了先礼后兵这一套,所以一开始并不会锋芒毕露。
至于薄时漠,他从来不管顾这些东西,气场而已,他也从来不刻意收敛,除了许多年前婚前和陆相挽打交道的时候,就是今天这一次。
小姑娘倒是不怯场,有什么都娓娓道来。
“我出生在春天,所以名字是取自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里的‘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贺寂州不学无术长这么大,哪有品诗的爱好和品味,这一句诗写的是啥他都只能靠猜。
“嗯,好诗,挺衬你的。”
小姑娘眼神好使,已经看出来贺寂州眼神里的空白,所以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懂,只是不想丢面子而已才随便捧捧场子而已,她也嘴巴咧得弯弯的道谢。
“谢谢。”
客气话就扯到这里。
贺寂州看薄时漠自己把玩打火机开开合合的,微微低着头就是不说话,也不抬头再看那个姑娘,便自己做主有话直说。
“听说你父母双亡?”
这话问的好像和跳舞一点关系都没有,谢柳都怀疑也起了一点戒心,但还是因为是顾京南教授介绍给她的,所以她还秉持礼貌选择回答。
“是。”
“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一个伯父和一个堂哥。”
“嗯。”
情况都属实,都可以对上。
贺寂州这才问出他真正的来意。
“你还记得见得自己母亲最后一面,是什么场景吗?”
谢柳都对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的印象并不好,也被人多次警告不许往外说,所以到了这个问题上,她紧张戒备。
“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进舞团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赶紧开门。
但门一开门外站着保镖。
她紧张得回头想问贺寂州到底想要怎么样。
“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再找一个证人,而这个证人就是你。见过绿色的小拇指指甲吗?”
“或者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贺寂州走近她,把手里的凌司如的照片举起给她看,最后走近递给她。
她没接过,但确实眼中更加的惶恐。
“你们到底是谁?”
贺寂州看出来有戏。
笑得绅士。
“本人贺寂州,坐在那的是薄氏总裁,薄时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