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重新站回薄时漠的身后。
薄时漠手里的杯子里没有茶水,他食指来回抚摸杯子的杯口。指尖压出了一条细痕。
“这里是我名下股份的四成,事成之后,剩下的六成也归你。”
薄时漠面无表情,眉眼略微压低。他貌似在看那局长的人脸,但貌似又是目中无人的目视前方而已。那局长可不管薄时漠在看向哪里,他现在只顾着满心欢喜。
“好,好,好。”
他不断抚摸文件夹的躯壳,不断重复‘好’,满口都是应承。身下不自觉也在不断左右挪动肥大的臀在椅子上摩擦寻找更合适舒适的坐姿。他终于舍得把合同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但又反复检查拉链是否拉带整齐,再轻轻拍拍公文包确定东西还在之后,就摩擦手掌将胳膊置于桌上,身子贴近桌子,脸上笑容满面得看着薄时漠。
“薄总想怎么做?”
薄时漠轻轻一掷手里的茶杯,杯子便像是陀螺在茶桌中央不断东倒西歪,不断旋转,发出一阵风声和‘叮叮咚咚’的碰撞声。
“凌司如的死,判为自杀。与我无关。”
“凌亢的死,指明左心脏中枪是死亡直接原因,他手里有刀具,判我是正当防卫无罪。”
薄时漠话落,杯子正好停下,发出最后一阵‘叮叮当当当’。
他看着局长,局长看着那只杯子。
薄时漠重新又拿起一只崭新的杯子在手里把玩。
那局长还在啧叹薄时漠是个聪明人。
“薄总,给我七天,不,三天,三天之内,我绝对还你一个清白。”
他拿着公文包站起来。
薄时漠轻轻用鼻音应付。
“嗯。”
两人的合作终于成立。
李局长得到恢复之后才开门出去。
“李局长慢走。”
李辉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回头举手示意白一不用跟着来。
“不用送。”
白一才不屑于送他,他转身走进包厢里。
“漠哥,为什么不直接绑架他老婆女儿威胁他,还得把薄氏白白送出去?”
“让他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白一就是看不惯这种没有一点本事的贪官。
他站在门口发牢骚。
不你情我愿的招数,会有半道崩殂的可能,凌夏浔要是横插一脚,他或许什么机会都没了,求胜重在求稳。薄时漠还是习惯一招致胜。
“转移了吗?”
薄氏账户下的钱还是不少的,尝试数数尾巴上跟着的零,或许数到一半不到,公职人员就会发现那是一个噩梦般的数字,薄时漠的资产需要一个崭新的货币单位来计量。当然这还只是一个薄氏而已,不包括他其他资产产业。
“留了千分之五。”
这个数字是白一决定的,薄时漠只要求既正常又不能浪费。所以这个数字他衡量拿捏了一个晚上。
“转换成现金是多少?”
“差不多五百亿。”
薄氏账上只有五百亿是奇怪了点。
但他肯拿五百亿出来陪他们玩已经足够有诚意。
他现在更期待以后凌夏浔会出多少的价码来陪他玩这场游戏。
“呵。”
薄时漠将茶杯倒扣过来。
“啪——”
薄时漠只是轻轻一推,倒扣在桌上的那只杯子顺着桌面直直滑行,直直将那只才旋转停止不久的茶杯从桌沿推栽出去,最后自己稳稳停留在的桌沿前几公分不再动,似乎还在俯瞰被它推倒的杯子掉下高高在上的位置,在地上破碎不整的样子。
“去游城。”
他起身往外走。
白一瞅一眼桌上的杯子和地上的碎片之后,眉毛微微皱着,他很久没见过薄时漠除了陆相挽的事情之外,脾性这么鲜明的瞬间,他思虑了几秒,再跟上的时候,小跑追上再慢几步跟着。
只消两个小时,那架纯黑色直升机zs0507就已经停在花溪别墅上空盘旋。
花溪别墅里的荼远远看见薄时漠的直升机朝这边过来,她们也早就站在楼顶或者也已经驾起直升机预备对抗。
荼四十五守在陆相挽窗外,她一手伸在背后预备掏插在后背的手枪,一手持电话打给凌夏浔。
“老大,薄时漠来了。”
“统共七架直升机停在花溪前五十米的上空。”
“我们是逼退他还是开枪?”
凌夏浔昨晚深夜才回的苏林别墅,现在是凌晨两点他才将将要睡。
他已经闭着眼睛,边揉捏自己的两处太阳穴,边往下仰躺在床上,因为回来之后又喝了不少酒,他的眼睛里已经是酒红色的血丝,他实在乏得很,他握着手机在耳边就躺着再也不动。薄时漠来不来对他都没有弊端,所以,他放任他去。
刚好,他也想看看陆相挽对薄时漠杀了凌司如的仇恨到底有多深。
“让他进去。”
声音极其沙哑。
荼四十五几乎听不清,她在仔细辨认,或者想再确认一次,可凌夏浔已经挂掉了电话。
她反复回忆确定凌夏浔的意思是放行,于是吹哨挥旗。
三声尖锐起伏的类似风吹竹叶的口哨声响起。
音译是:
“放行。”
悬停护在花溪别墅上空和前方的纯黑色直升机全部重新飞回后院直升机舱里落着。
荼四十五还在挥舞旗子。
除了她以外的荼眨眼间已经撤退消失。
薄时漠和白一并未听到口哨声,只能看见朝他们往里挥舞的旗子。
“漠哥,会不会有诈?”
白一猜或许凌夏浔已经把太太藏起来了,才会敞开大门让他们进去。要不然就是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埋伏。
薄时漠面色不变,他心思已经在回忆上一次陆相挽住的那间房间的方位。白一好像说过他那一枪差点打死她,他在想,两次枪杀之后,她会不会恨他。
但他还是想见她。
“降落吧。”
他会得到她的原谅的。
他觉得,只要他想。
“是。”
白一带领直升机停在后院的草丛里。薄时漠从直升机上下来,荼四十五已经不见踪影。
整个院落里除了他身后的随从再没有任何人。
他一个人凭着记忆走到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外。
他试着扭动门把手,门并没有锁,他在一片黑暗里借着窗边的月光一步步往床边走,暗黄的床头灯照着的床面上并没有人,只有一半掀开的被子。
“薄总总是喜欢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进入别人的房间吗?”
‘啪——’。
陆相挽话落灯亮。
薄时漠头顶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薄时漠转身看见陆相挽倚靠在衣帽间门口的门口上,她双手交叉抱胸,看薄时漠的眼神就如结冰的河面,薄凉厚重,不再是就算蒙着泪负担累累也还是轻灵干净的那双眸子。
两人静静对视。
眸子里情绪截然不同。
陆相挽记得,上次在花溪别墅,薄时漠也是这样不打招呼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刚才说的话,她没听到薄时漠的回答。
已经过去了两分半,他还是一声不吭,陆相挽深更半夜还不至于牛郎织女似的和他两两相望。她主动往前走一步,到靠窗边的茶几给自己倒茶,茶是十一点她睡前刚泡的,底下插电的盘子供热,现在喝还热乎。
她边倒茶边说。
声音被热汽和热茶水入杯碰壁的声音掩着,听着就湿润了不少但一衬托倒也不那么显得激动。
“还是说,是特意来看看我是不是也死了,对吗?”
她双手捧着茶杯靠在窗台上看着薄时漠。
热汽掩着她的脸。她的眼神似乎是被热汽给熏陶得湿润了。
薄时漠并没有听出来她语气里冷嘲热讽,但起伏过于平淡,连仇恨都没有才叫人害怕。
他脚似乎是被粘住了,他也想往前走几步去抱抱陆相挽,但脚跟抬了又抬,他还是没走近她一厘米,他借着光看见了陆相挽锁骨下的细长疤痕,红色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已经不明显,但在薄时漠此刻的眼里,还在不断地放大,那道疤痕像活脱脱的心脏。薄时漠听见了它在自己眼前‘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