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柠坐在这看晚霞,格外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听见身后急切的脚步声。就算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许懿。她叫唤她的名字然后转身。
“许懿姐。”
许懿坐在她的对面,轻轻牵着她的两只手。
“等孩子醒了,我就和他交代。之后你就带出国吧。我会来找你的。”
沈青柠见过那个孩子。也知道应该有心理疾病。可是看起来是个顶乖的小孩。
“我会给他找国外最好的心脏科医生,许懿姐,放心吧。”
如果不是青柠,她现在或者正跪在贺寂州眼前苦苦哀求,或者又拿腹中的孩子和他苦苦相逼。对她的感激是真心的,如果日后要她偿还,她也是愿意的。
“谢谢你。”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我知道。没关系的。”
沈青柠不需要她的解释,帮她是因为她是她,不是因为别的,就仅此而已。她笑得很温柔给许懿看,不论如何,她都希望安抚她。许懿看着沈青柠的眼睛,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从陈也的日记之后,许懿许久都没觉得有谁这么温存过她。
“你注意安全。万事千万别被贺寂州抓着。”
沈青柠似乎知道她想干什么。
她一愣之后,立刻就知道沈青柠是在护着自己。什么都在默契的不言中。
“好。”
她轻轻把沈青柠抱在怀里。
沈青柠轻轻拍她的背。
夕阳西下。
贺寂州站在廊道的尽头,看着两人相拥的画面,多少觉得讽刺。许懿许久许久不曾这么抱过他。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和十几年的相识相伴还不如她对只见过几次面的几个丫头来得浓烈。陆相挽有手段魅惑人心也就算了,他连沈青柠都比不上。
也不知道陈也,和沈青柠哪个在她心里更高贵。
许懿起身。他连忙从后院撤出去。
大家照旧过各自的日子。
日日夜夜过去。
凌夏浔好像发现了一个规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能在苏林别墅的顶楼窗台看见陆相挽在琴房抚琴的背影。只是两边距离稍远,还不足以听见琴音。她似乎更偏爱民乐,手上弹奏的或者古琴或者古筝,或者琵琶。
日子数到今天,陆相挽恰好足足被关在凉水居里两个月。凌夏浔站在苏林别墅的顶楼拿着酒瓶子给自己灌酒。可是酒已经灌不醉他,他总是睡不着,有时候几天几夜也睡不着。凌司如死后,只有在陆相挽屋子里的两晚,属他这一年里头睡得最好的。
他在顶楼站了一晚上。
夏天急急吹来的恶风偶尔会让他偏头疼。地上七倒八歪的全是空酒瓶子,可是他不会宿醉,他就是喜欢站在风声里,听‘簌簌’的声音。这样仿佛他就是无形的,在风里头一起散了。他偶尔抬头看天,可惜今晚的月亮不亮,偶尔有黑色的云会掩形。
待天亮之后。他去敲了陆相挽的房门。他穿的黑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解开,白色的西裤配着白色的皮鞋。后背切实倚着墙,脸上并没有醉态,可是周身都是恶臭的酒气。陆相挽没开门,他不厌其烦地敲。
门打开。
陆相挽只露出个脑袋观望。
“好久不见。”
凌夏浔朝她招手呢。还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陆相挽见原来是他,大大方方把门打开,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纯米蓝色无袖长裙,随意用皮筋低低扎着头发。凌夏浔突然就想起凌司如长发时的样子,大概那时候,她也总爱低扎着丸子头。他眼里神情突然有点深情,发呆不会说话。
陆向往没空让他这么定定看着。现在是凌晨。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终于眨巴眨巴眼。眼里的眸子会转。
“有事?”
怎么总是在她身上想起凌司如呢。
凌夏浔低头苦笑。人又不是一个人。
“今天是小如的忌日,我带你去看看她。”
能见凌司如,陆相挽自然是迫不及待。但送她去的车上,凌夏浔没有同行,照说见凌司如,他应该比她积极。可是这里就她一个人,她生怕是有计谋,比如薄时漠就在凌司如墓前等着她。她可还没想好怎么和薄时漠解释女儿是他的。
“凌夏浔不去吗?”
陆相挽换了一身白裙。站在车边迟迟不上车。车里没有凌夏浔在。
四十五请她上车。
“只有表小姐一个。请表小姐上车。”
凌夏浔要是非要她去,绑着或者喂了迷药都是要送去的,陆相挽思虑了会还是乖乖上车,起码现在她四肢自由灵动,还能及时保护自己。如果都要去的话,现在是最优条件。
车子开到墓园门口。
凌司如的墓碑在许多的台阶之上,站在门口抬头仰望就能看见墓碑前是否站着人,陆相挽捧着她早上在凉水居里现摘的白色郁金香下了车。能看见墓碑前应该站着一个女孩,看背影,她应该不熟识。
“你是?”
她从身后走到她身前。
那女孩戴着有她半个脸大的墨镜。
应该是已经立刻认出陆相挽了,她摘下墨镜,主动向陆相挽伸手问好。
“我叫艾薇瑟。我们在国外见过。”
那场生日宴舞会——
陆相挽记起来了。
“你好。”
握手之后。陆相挽转身将自己手里的花轻轻放在凌司如的墓碑前,然后静默地朝墓碑站着。那小姑娘站得位置比她离墓碑远,陆相挽的余光也看不见她,她低着头只看着墓碑上的凌司如的照片。许久没见,陆相挽似乎只记得凌司如的五官,已经开始忘记她是什么轮廓的脸庞。
“是我让凌夏浔请你来的,我想见见你。我答应用一个条件和他交换。”
陆相挽记得在国外,小姑娘对她并不算友好,从前就觉得她和凌司如是情敌关系,所以站在凌司如的立场责骂过她,这样的交情在忌日的时候来看望凌司如实属正常,只是特意要见她就未必是什么好话,大概还是要替凌司如辱骂她几句,出出气。陆相挽自问对凌司如也有愧疚。所以她要说什么,她都可以受着。无非就是难听了就左耳进右耳出,没什么。
她没转过来,背对着。
“你想说什么?”
她话里还是戒备和僵硬。艾薇瑟听出来了,两人不熟。所以对她多几分防备和审视也是极其正常的。艾薇瑟走到她面前去,和她面对面站着。这样显得亲近,顺便让凌司如也听听,做个见证,她有好好听她的话,保护她叫她保护的人。
“最近你的事在我的国家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我不相信学姐会把这种人当做朋友,她走之前叮嘱我关照你,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我。”
小姑娘看起来的岁数不过二十四五。凌夏浔和薄时漠在国内几乎一手遮天。就算她是国外的贵族,陆相挽也不希冀她真的能救她于偌大的苦海之中。除非小姑娘手上,有什么让薄时漠或者凌夏浔立马从天堂跌入尘埃甚至地狱的把柄。或者就真的可以。
“你能做什么?”
艾薇瑟数不过来。
几乎她觉得合理的,或者她就是无理取闹想要的,她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