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者不一定擅攻。
正如某些心机勃勃，喜欢开疆拓土的帝王，连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不一定能守住。
韩擒虎和杨林心中各有心思，最终还是同意了，后续功劳分配怎么样不说，至少二人的确攻不下易城，只得屈服。
当日午间，投石机组装完毕，在隋军的推动下，缓慢来到易城外。
城头上，蒙哥看见投石机，露出自嘲一笑。
他没想到，几个月前的场景，竟然会重演。
当日他率领大股兵力来到易城，也带着数十投石机攻城，当时满心壮志，一心想着攻下易城，杀入大夏，何曾想过城中守将的心情，不过又是倒在自己铁蹄下的无名之辈。
现在他倒是理解了，当日自己的敌人们，是怀着如何心态面对这围城境况。
“王爷……”
身后传来低声叫喊。
蒙哥转过头，看见名蓬头垢面的将领。
“怎么？”
“王爷，咱们的粮草恐怕不多了。”
此番攻打大隋，元军带了大批粮草，牛羊百万头，足够大军就食半年，万没想到粮草被烧，牛羊也没能抢回多少，就带着残兵匆忙逃到易城。
沉默一阵后，蒙哥问道：“还剩几日？”
“至多……七日。”
将领脑袋低垂着，语气中已然带上了绝望。
蒙哥拳头悄然一紧，又飞速松开，他问：“城中将士知道吗？”
“不知道，粮草被属下收了起来，每日分发。”
“做的很好。”蒙哥松了口气，只要军心仍在，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转过身，将目光投向城外。
“先去守城吧，此事本王会想办法。”
“是！”
大军攻城，投石机的巨石飞速而来。
轰！
一声巨响，马嘶人惨叫。
阿尔及手中长戟收回，露出爬服在地上的一人一马，二者都披挂隋军半身甲胄，却没能护住性命，反而甲胄干瘪，压抑着伤痕。
“继续杀，杀出去！”
他怒喝一声，元军如潮水绕过，朝着远方隋军组成的薄弱防线杀了出去。
不论是来护儿还是罗方，都没想到洒落在隋境的元军，会这么快阻止起攻势，一同突围。
远处山坡上，罗方放下千里镜，对着身侧绑着纱布的来护儿道。
“来帅，元军攻势太猛了，咱们拦不住！”
他们得知元军动向也是仓促，一路赶来，距离边境近些的城池，早已经被元军犁过一遍，哪儿找得出兵马，又担心元军杀个回马枪，只凑出两万余人的参差不齐的兵卒前来拦截。
“该死，到底是哪儿出了披露！”
罗方心中暗骂。
在得知象郡被攻破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好了布置，只要元军再待三日，就绝不会走脱一个，谁想那象郡郡守竟然这般大意，在得知他的进攻计划后，就得意忘形了，最终被元军所趁，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连带着象郡也丢了！
象郡被攻破是大事，但比起将这股元军剿灭也是小事。
可另一个意外接肘而至，才彻底打乱了罗方和来护儿的计划。
元军不知从哪儿得知蒙哥败逃之事，开始逃了！
“就该灭象郡郡守九族！”
来护儿同样气氛，张口骂了一句。
这时，二者身后传来马蹄声，转头望去，却是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快速下马，面带喜色施礼。
“大帅，罗将军，咱们的援军来了！”
“什么！”
罗方喜出望外，赶忙追问，却是边境之外留守的西境隋军，在得知元军要奔逃的事后，抽调人马赶来。
“是谁带队？”
罗方问。
“回禀罗将军，来人自称李万，亲率三万人马，已经赶到五里之外。”
“老三！”
罗方惊喜叫了一声。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扭头对来护儿抱拳，正想说什么，却是来护儿抢先开口。
“既然来着是三太保，便由你去迎接和指挥吧。”
杨林麾下十二太保，来护儿熟记于心，也明白李万为何而来，相比韩擒虎，他的性格更为直接，不愿昧下这位临时下属的功劳，也当跟杨林结个善缘。
“谢大帅！”
罗方递去一个感激眼神，接过那斥候递来的缰绳，骑着马儿快速离去。
片刻，又一股生力军的加入，令即将凿穿隋军的元军脸色十分难看，莫铁金更是放弃了吞下这股元军再走的想法，召回了派出去斩将夺旗的阿尔及。
“事到如今，想要杀出去，只怕有些麻烦了。”
听见莫铁金如此说，阿尔及脸上闪过懊恼。
他只恨自己武艺还是不够强大，若能以一当千，身为锋矢，斩将夺旗又岂能这般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
失落了一瞬，阿尔及问。
他知道，莫铁金不会提出没有主意的困难。
“舍弃阿合马，将他留在阵中，我等方能尽快逃掉。”
“啊？”阿尔及表情震惊。
出卖袍泽？即便那阿合马是敌人，但对方麾下的勇士何罪与此？
他想劝说，却听莫铁金又道：“王爷陷入危险之中，继续跟隋军纠缠，说不得会让王爷陷入绝境之中。”
阿尔及一听这话，反对也说不出来了。
他捏紧马鞭，手掌上逐渐凝固的敌人鲜血，也蒸干水汽，崩裂开来，如一块丑陋疤痕倒映于心中。
“你不用出面，此事我来做。”
莫铁金眯缝着眼，冷漠说道。
“不！”阿尔及出声：“我来，即便抛弃阿合马，也需要一支箭头，咱们才能穿透隋军这片防线！”
“从还没成年开始，我就对王爷宣誓效忠，若是王爷死了，我有何颜面留存于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将自己和蒙哥的往事告诉莫铁金，也像是用这种情绪说服自己出卖袍泽，他最终强迫自己坐下决定，紧攥长戟掉头而去。
望着那宽厚背影，莫铁金心中有些羡慕，也有嫉妒，最终化作如酒液的叹息，像吐出空气，也像引入心中，将肮脏的心思染的越发黑了。
元军是两支，此刻也如两支箭各自突围。
阿合马一边杀敌一边指挥，只觉得好不快活。
“将军，咱们快要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