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胆的消息恐怕是传开了。”一旁的杨铭目送百草堂的孙掌柜身影远去。
    “怪我多嘴，还能咋办？大志这几日可不能急功冒进啊，刚好明晚除夕夜，我们好好上街逛逛夜市，听说十里无定河有花灯盛会。”
    “是啊，一张一弛方为正道。”杨铭回神儿沉吟道。
    “哦对了，明儿让大志陪着芸娘赶早市，采买些羊肉鲜鱼再扯上几尺花布，封上一包霜糖一罐青盐给邻里街坊拜个早年。”
    杨铭同麻子是老乡，都是河阳县临河镇人士，半月前早寄信给老家了，顺带寄去银票百两，村里乍然有太多钱极易引来不轨，遂信封里塞的银票只是五十两面额的两张。
    身居异乡过大年，麻子已“习惯”了。
    身在异乡更思故乡，故乡的山，故乡的水，还有一群小伙伴儿。
    凉亭中那道精心烹饪的鱼羊鲜也没了胃口，小书生让大志端给在街面上玩耍的顽皮孩童们，他们都是街坊家的顽儿。
    “大志，把这锅子端到街对面的屋檐下，那群孩童还在呢，趁热，记得带几只空碗竹筷。”
    小书生回身去书房拿笔墨纸砚，准备在凉亭里练字。
    这可是卫师定的规矩，每日未敢懈怠，练字亦如修行剑道，故而麻子每次练字时神情肃穆认真。
    隔了一条街一个院子呢，凉亭里也能听到街上顽童吃到美味时的欢呼声。
    正在练字的小书生闻声后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
    在他沉入心神练字时，院子外围那几个黑冰台暗哨不知何时撤离了。
    由黑冰台武威将军最信任的暗卫校尉带队去往陇西公务回京了，带来的消息甚是震撼。
    这位承德郎小郎君可不仅仅是正气凛凛县尉加新晋举子那么简单，据绿城书院尤不为尤山长所言，他极可能是卫师的关门弟子，重要的事说三遍，唯一弟子，唯一，唯一。
    卫师可是大魏当世剑仙啊，还是与大魏官家牵涉太深的剑仙。
    校尉几人骑乘巨鹰回京，一下地就将秘报交给了当值的武威将军，当值的武威将军姓陆，陆凤翔将军下的第一个指令不是面圣便是撤掉“看护”承德郎的眼子。
    若不是因某种缘由不便打扰承德郎，他都想亲自上门拜访请罪。
    待看到眼子们回总堂里报到后，陆凤翔将军才将秘报藏在怀中深吸一口气提步进宫面圣。
    一连数日，杨铭基本未离开金水坊半步，麻子怕那位恃宠而骄的九皇子使那下三滥招对付杨大哥。
    嘿嘿，竟然一连数日没听到啥风声？
    麻子还以为是苏大少这位京城纨绔面儿大呢，未成想苏少他还没用力呢，就有皇宫内侍偷偷给九皇子传信儿，不要招惹那位小郎君，他可是入了魏皇眼的“贵人”。
    九皇子魏玉烨虽贵为隆闾郡王，向来飞扬跋扈且目中无人，年少轻狂并非缺点，但听人劝更是优点，尤其给他传信的那位内侍可是他父皇身边最近的元公公。
    麻子做事大气，连金水坊的老坊正都送了两封五两银元宝的大红包，邻里街坊不论贫富皆以十两银子打底，还有鲜鱼羊肉数斤，这一下子拉近了邻里间的距离。
    连负责金水坊的常捕快等人都有十两银子的茶水钱，打更的更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壕气的举人小相公，紧紧攥着银子狠狠地朝梅园那牌匾磕了三个响头。
    千万别小看这十两银子，能让更夫这般人家松松腰带过个肥年呀。
    况且举人相公仁义啊，封包的银子是成色十足的雪花银呢，放到银庄里少说能兑上十一两几钱的碎银子，若是耐心足磨上个把时辰，说破嘴兑个十二两碎银子可是极有可能的。
    邻里街坊的回礼也是诚意满满，腊肉风鸡可劲儿地往梅园送，梅园里人少，吃耗不了那么多肉食，毕竟这腊月肉是他们攒钱等过年时添油星的。
    无奈盛情难却，最后芸娘领着大志到集市上采买几罐猪油再次回礼街坊的热情。
    “走走走，大志，杨大哥，快快些，今儿可是除夕夜，过了今晚就跨年咯，咱今儿个好好逛逛花灯。”麻子换了一身新衣招呼他们快些。
    “你们自去就行，我就别去了，还有些符要画。”杨铭比麻子虽年长几岁，但经历恩师自绝惨事后，成熟得更多。
    “画啥呀画。听说有烟花呢，社火百戏无穷热闹，今年就剩这一个晚上咯，同去同去。”小书生拽着杨铭的胳膊硬拉着出门。
    “好好，麻子你放手，待我也换新衣再去。”杨大哥脸显无奈笑道。
    “这就对嘛。大志，快些，把芸娘给你置办那身新衣换上，今儿咱们着新衣迎新年咯。”
    麻子欢欣的喜悦声音赶走了杨大哥藏在深处的阴霾，只是暂时赶走而已。
    京华年夜好繁华，十里华灯迷人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无数百姓盛装装扮携带家眷出门赏花灯看社火看烟花，大魏的达官权贵围拢着皇宫那位来到长乐坊最高楼阁摘星阁设宴俯瞰京华胜景，半丈大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摘星阁映得亮若白昼。
    更多年轻且心怀情丝的男男女女纷纷来到闹市的河堤旁往河里放花灯放灯船。
    更有自诩才华过人的书生才子将自己最得意的情诗短词书在纸上再折成船儿放进流水中，万一被下游的哪位佳人捡起，顺着留迹信息成就一对儿好姻缘也无不可能。
    这下可好，河堤旁卖纸的童子们今晚算是过了个“肥年”。
    一张纸一两银子不议价。
    众目睽睽下，那些拿把纸扇呼扇凉风的书生们纷纷掏银子购买纸张，童子们俱是得了“高人”指点，笔墨虽不是啥狼毫上墨但是免费用的话能抢“人气”。
    这只卖纸不买笔墨的赚钱点子还是梅园某位小郎君给街坊几位顽童们指点的赚快钱路子。
    放心，有常捕快带着几位弟兄以“跨区办案”之由在旁贴身巡卫，无街溜子敢上前动歪心思。
    “青公子，这里这里这里。”一卖纸少年眼尖，瞅见麻子等人便大声喊道。
    得亏他喊的奇葩，若是公子公子地喊，街上少说有十几位书生闻声回头。
    “铁蛋儿，就你一个人啊？他们呢？”麻子抱着猫闻声便来到河堤上。
    “哪能呢，三皮子他们去上游了，我们隔着不远，分开占点呢。”铁蛋儿瞅着周围人多口杂还知道低声回道。
    “行啊，够机灵。赚的银钱可别乱花咯，拿回家给你爹娘存着。”麻子轻拍着铁蛋儿的肩膀赞许道。
    四下瞅瞅好几位书生正蹲在地上提笔不动，皱眉苦思冥想诗词呢，这不就是送银子的送财童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