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赖公之命。”麻子闻声后立马放下久久不松手的茶碗，快速嚼碎茶叶，再次稽首拜谢。
    “行了行了，拗不过你这机灵的承德郎，夜深了。”到底还是自己年纪大犯困，没撑住气，未怒轻笑。
    “晚生告辞，赖公早些休息。”
    小书生起身后离去得干脆。
    得到了朝廷几位大佬的首肯，还留着作甚？
    喝茶？还是夜聊？
    骁勇都，放开手整顿便是，若是有人阻挠，自有人出面摆平。
    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便是组建自己的亲卫队，二十人的兵额，自有大志领衔队首。
    。。。
    骁勇都校场，点将台。
    张都卫还是一袭文衫装扮，瘫坐在一张黄褐虎皮作垫的大椅上，右手侧一张茶几，一壶热茶，几只茶碗。
    周文书本是军中机要文书，此刻却如都卫身旁的小厮般沏茶屈身以待召唤，细心人能看到周老倌儿此刻噤若寒蝉。
    校场上静立着骁勇都所属军卒，个个直腰挺背，立如松，不动如山。
    按说新来的都卫不该有如此威势的。
    军营里可不缺那油滑耍奸的兵油子，何况这可是京中勋贵渗透到漏风的皇城卫呢。
    点将台正下方，面覆地，趴卧着几位桀骜不驯且生死不知的大头兵，嗯，自以为投靠了某家勋贵的蠢货。
    大志亲手持杀威棒执行的杖责，皮肉烂而不伤骨那种，剧痛到他们都昏死过去。
    眼下虽是冬末，日头不烈，校场上八百余军卒赤手空拳已经静立两个时辰，谁也不敢动，只剩麻木。
    如那周老倌儿也是身子骨扛不住，自作聪明给都卫添茶能活动几步筋骨。
    晒暖阳犯困的张都卫很明显在虎皮大椅上闭目养神，台下隐隐传来几声疼痛难忍的呻吟声，是此间最响亮的声音了。
    这十几个兵油子包括那位百户校尉铁定是废了，虽是皮肉绽开不伤骨，但养好伤都需时日和银钱呢，这皇城卫是待不下去咯。
    这位新来的张都卫，休看他一团和气，说话温声细语的，身子骨文弱不堪，能坐着绝不站着，还是位文采飞扬的举人相公呢。
    心黑，手黑，不可小觑啊。
    那冒着得罪权贵，打杀那些高门“家奴”威风，想来也不是啥莽撞之举。
    这是校场上所有骁勇都军卒的心声。
    几近午时。
    睡了半晌的张都卫将睁开双眼，探手茶碗，细细啄饮。一旁的周老倌儿见都卫“醒”了，立马直身待命。
    此刻校场上因久站不动导致浑身气血不畅进而头脑缺血而晕厥有几十位，甚至还包括一名出身勋贵名门的子弟。
    “大志，将那些个晕倒在地的废物拎到一边。军中文书何在？”
    一道语气温和的声音传遍整座营寨，人人如同耳边轻语。
    这下可好，让那些心有不甘气的军卒校尉再不敢轻蔑都卫。
    能将轻飘飘说的一句话传之四野还不震耳欲聋者，可见其功力非凡。
    “喏！”
    “卑职在。”
    “将那些废物连同屁股开花的蠢货从花名册上除名，老子一千余人的骁勇都光吃空饷都小三百众了，也不差这三瓜俩枣的。”
    依旧是语气温和，但传至四野时引得矮山阵阵回音如雷。
    校场上“万马齐喑”，只有都卫言语回荡心间。
    谁都听得出来都卫言语间的暗怒。
    “卑职谨遵都卫之令。”周老倌儿弯腰更深了。
    张都卫起身，来到点将台最高处。
    “大家站的累不累？”一声叱喝犹若惊雷。
    众军士众目投向点将台上那道青衫书生，吸气呐喊：不累。
    语闭，营寨所处的山谷中回荡如雷声滚滚。
    “黑山武拳！起式！”青衫书生微卷长衫，蹲步握拳，叱咤声雷起。
    “哈！！！”
    校场上八百军士同步蹲步握拳起式。
    黑山武拳是皇城卫以及羽林卫甚至在北府军流传传教的军中杀拳，招式精练简单，可合击可单杀，合枪戈棍矛者威力更甚。
    乃是黑冰台几位亲和官家的供奉同时又是武道宗师从武库中汲取几家拳术经典萃取精华进而简练至十八式的军中杀拳。
    以拳术大宗师黑山老祖之名而定名。
    大魏官家将之定为黑冰台必练拳术，也就皇城卫羽林卫在京城呢，蒙受皇恩得以全军传授，搁到北府军仅仅是什长以上才能以军功换拳法，若是到了大魏各边军，便只有百户校尉以上军卒才得以传授黑山武拳。
    张都卫见到骁勇都的黑山拳书后，只用一晚上就练得明明白白，此拳法着实不凡，微言大义，几近于道，可惜凡人眼浊，不识宝啊。
    “喝！！哈！！”
    青衫书生在点将台上演练。
    校场上八百军卒一板一眼地跟练。
    随着十八式一板一眼地演练完，大家伙儿僵硬的四肢逐渐紧绷有度，浑身气血蒸腾不息。
    “收。”
    张都卫一声叱喝，八百军卒气势静若山岳，含而不发。
    “此间，以什队为一列，互相攻伐，败敌最多的什队划入本将的亲卫，赏银五百两，即可兑现。”
    张都卫一脚踢开脚下的铁角木箱，将白花花的银元宝散落在点将台上。
    校场上八百悍卒此刻红了眼，先不提这白花花的银子惹眼，就凭那一句进亲卫队足够他们向身旁的兄弟出手了。
    以什队为单位，他们之间早已熟悉彼此，配合默契。
    此番较量，就看谁的运气好，亦或是谁更勇猛无前。
    都是血性男儿，谁怕谁啊。
    “啊啊啊啊。。。”
    一帮悍卒结成军阵，朝最近的什队赤手攻去。
    顿时校场上众人扭打一团，鼻血，碎牙，头发，烂鞋。
    。。。
    混战从午时打到申时，只剩三支什队在苦苦坚持，其中一队悍卒还是来自少马缺员的骑兵营。
    “本将还没奢侈到用精悍骑卒来当亲卫。齐如风！”站在点将台上的张都卫大声笑喊。
    “卑职在。”齐如风正是骁勇都骑兵营的把总，辖二百余骑兵。
    “鉴于尔等骑兵营不擅步战但依旧能坚持到最后，赏骑兵营五百两银子，务必将涣散的骑卒皆操练成你带的这支什队一样。两月后见成效，若是让本将满意，除了补缺骑兵营的战马外，再赏尔等两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敬遵都卫之令，两月后齐如风若不能得都卫满意，愿提头来见！”
    浑身青紫，且露出健壮胸肌与一片胸毛的健硕汉子合拳单膝跪拜。
    点将台一侧的周老倌儿，低眉顺眼瞥见新来的小书生只用千把两银子就能将涣散的骁勇都归为一心，心底更加敬畏，那腰杆子又弯了几分。
    敢这么堂而皇之的用银钱收买人心，他周老倌儿虽不是第一见，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成效好的。
    啧啧啧，花钱也是一门学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