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这里还真是邪教头目秘密集会的地方?咱们也算不枉此行,总算摸清楚了邪教在本地的部属!!”
霄春臣这话倒也在理,三郎却总觉得此地不该如此,却也走了几圈也没发现不妥。
梅儿则走近这神龛,再把这些人物牢牢记住,这等神龛也只是听前辈提起过,这次却是难得一见,可就在她转身之时,就是衣袖这么一带,却让她愣住了。
只看梅儿转过身又是反复在神龛附近摸索,猛地回头对三娘说道,
“三娘子,你且来闻闻,可是有什么味道?”
三娘也按着梅儿的样子凑上去仔细闻了闻,
“怎么隐隐约约有股淡薄却清晰的香气?”
“果然是有股香气,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香气?”
三个男人与十个男兵半晌都闻不出来,果然这上面,女子有着天分。
“莫不是神龛上面有香火气?”
“不是,且不说这本来就并非拜祭的神位,便是这神龛在这里这么久也是淡淡的臭味,哪里有香气,也是这里气味浑浊,才在这方寸之地,香气格外分明!”
梅儿双手放开,面前这看似并无任何异样的墙面就是这香味依附着的地方。
三郎因为伤势因此也没能抬头把这石室仔细看明白,面对并无异样的墙面也只能向上看去,在霄春臣和熊暠的扶持下,三郎才把这整个石室上半部分看个分明。
“原来如此!”
三郎乃是与熊暠背靠背,熊暠半蹲在地方,霄春臣则扶着熊暠保持平衡,三娘则守着三郎身边,让他的脖颈不至于再受伤害。
“三娘,可还记得蒿老实说过前朝时候,丹阳城这里是什么格局?”
三娘想了想回答道,
“这里乃是宇朝达官显贵的居所,因为许多人家被抄家灭祖,又遭了火患,于是便荒废了,而后来修筑丹阳城乃是按着宗门师叔祖广逸真人的堪舆之法重新规划的,曾经杀伐最重的地方便被隔在了城外,渐渐与乱坟岗子混为一谈。”
三郎点了点头,
“这石室建筑样式并非咱们如今大肇样式,只看这蟠龙纹饰便是前朝的格局,这里应是当年那些达官显贵用来潜遁的密道或者是藏身的密室,想必在挖掘城壕作护城河时才重新被发现,却被有心人隐瞒起来做成这间石室,而这其中还真是有高手,将这里仔细修缮隐藏,便是为了遮掩这石室也不过是条暗道的疑阵罢了!”
“什么?”
身下二人都是吃了一惊,但是也等三郎起身,才来询问,尤其是霄春臣,他的父亲可是负责城防之人,闻言更是着急说道,
“世衡,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我怎么就没看出这暗道来。”
“崇宪兄,你来看,诸位都来看!”
众人围了上来,三郎示意三娘向上指着方才自己发现的突兀地方,
“大伙儿顺着三娘的手指的地方看,可是看出什么问题?”
众人抬头看,也只是看到一面石墙罢了,这是神龛右面,也就是北墙,整面石墙与其余四面相同,都是三寸三的白色石板一层层堆砌而成,通高丈半,待在这间石室习惯于视野往下面看,倒是忽略了上半层,尤其是按着估计,屋顶上面就是护城河的河床,因此更是未曾仔细观瞧这里。
可是在三郎的指点下,确实发现了石顶与墙面连接地方略有不同,这白色石板与顶板之间虽也是白石,但是宽度却有一尺半,材质与其余诸墙并不相同。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不同之处的?”
霄春臣不由得为三郎的洞察秋毫而叹服。
“崇宪兄,你可忘了这石材咱们可是见过的,这可是紫虚观最赚钱的买卖!”
霄春臣拍了拍脑袋,
“果然如此,我怎么没想到,难不成这里确实是暗道入口?”
“这兕溪白石乃是太宗朝才开始挖掘出来,而这石室则是前朝的留存,无缘无故何必这般耗费精力呢?这里不是刻意改造,只怕千百年这石材也不至于损毁换掉,而且正因为用了兕溪白石,才更说明问题!”
霄春臣被两名士卒抬着,才能摸到那块白石,摩挲上下果然这白石温润如玉。
“这兕溪白石不仅细密结实,更为主要的便是光滑耐磨,用在这里必然是别有洞天!”
“果然这里有些松动!”
“且慢动手!”
熊暠让士卒将霄春臣放下,
“这上面乃是河床,还是小心些,你们都退到甬道上面,我来试试这里!”
霄春臣回头看向三郎,三郎也说道,
“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还是退远些,用绳索捆缚在身上,万一不妥,也能把人拉出来!”
霄春臣本来还打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岂料熊暠非要亲自来试着开启这暗道,谁又能拗得过他,饶是如此还是三人自告奋勇协助,于是他们全都往甬道上面退去,直至脚面高度已经与暗室屋顶齐平为止,即便如此霄春臣还是让三郎他们退到最后,他则与士卒们拉着绳索,万一有险情就将下面四人往这里拖,也是唯一保命的手段。
正在他们紧张的时候,下面有人跑了上来,
“已经打开了,果然有密道!”
众人下去观瞧,再听熊暠说明,原来看似这块顽石乃是上下承重所在,岂料熊暠只是稍稍用力,便推开了,果然如三郎所言,就是借助这石材光润且耐磨的特性,这么一推其实便是向后滑转开来,竟似推开门扉一般,而且熊暠还在这里面取下来一物,又是铁骨蜈蚣梯,看来是方便人员上下之用。
而这通道内果然传出香气,熊暠抓了一把下来,两位女子来看,原来是些熏香花草之类,看来是之前进入通道的不甚被这蜈蚣梯划开了随身挂着的香囊,只是通道只能俯身爬行,因此当时也未能发现,这才留下了线索。
霄春臣唯一的疑惑在于,按着盘算,这屋顶分明应该紧紧挨着河床下面,如何还能挤出一条通道来?
三郎也是猜测一个合理结论,
“只怕这漏泽园便是修建的东北角更为下沉,只是上面有座小楼,到让咱们觉得这里是漏泽园最高处,院子下沉几许,井盖下暗室也是如此中间略低,然后层层减低,如此便将这暗道所占地方容留出来,应该如此,也是此地邪教掌舵人果然是个精于算计之人。”
众人也不再做耽搁,鱼贯而入,熊暠在前,通道狭窄不能举火,索性都是摸索前行,好在将四壁都摸了个仔细,也是一条道,倒也不必反复折腾,只管往前面爬行。
毕竟有两名女子,只能将她们放在最后,三郎也是爬行了十余尺,才让她们二人跟上,也免得尴尬。
行进中也能发觉这通道乃是后面才贯通的,可见最初这伙人只是发现了前朝留下来的暗室,便将这废弃的暗室利用起来,只是暗室乃是石板堆砌,实在无法打开墙面,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这通道并非直来直去,乃是从北墙绕了一圈,又往东边走,众人爬行了总计不下百步,前面才开阔成可步行的甬道,按着推算这里已经靠近城墙了。
众人起身往甬道走了几步,才发现甬道有向下而去。
“莫说这暗道是通入城里的?”
熊暠并非是后知后觉,而是觉得阵阵后怕,看似固若金汤的丹阳城的城墙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密道,这要是战时泄露出去,后果难以想象。
“但愿贼人们只开掘了这么一条暗道!”
霄春臣也想到了这里边的凶险。
“是不是一条,咱们走到最后,将他们抓住问问不就知晓了!”
梅儿倒是意气风发的很,她是察子,每挖掘出这等危害朝廷的隐患,对她而言都是到手的功劳。
众人点起火把,先是往下面走,然后平着走了近百步,路况反而复杂起来,一会儿高来一会儿低去,要么转个方向,或者打了个弯儿,甚至还有地下沟壑出现,还有一两处又是修成石室作为中转。
“看来咱们这就是在外城里面穿梭,之所以绕来绕去,也是在利用前朝本身已经存在的地下暗道和暗沟,这些石室只怕上面便是明渠或者民居,做在这里既是支撑之用,也是不得已时破坏之用。”
三郎指了指石室中多出来的木质柱子,仔细说道,
“这些柱子的底座都是活的,皆是用大锤敲开,这柱子也就倒了,上面这层屋顶也就塌了,因此咱们还是小心些!”
“福昌县有这等布置,这伙贼人为何在内城束手就擒,不借助这里隐藏和潜逃呢?”
霄春臣不解的问道。
三郎则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万一被咱们捉到的就是想让咱们捉到呢?而这里必然关系重大,咱们找到这里可是突破了三道匪夷所思的疑阵呢!如此隐藏这里,岂会轻易暴露?”
霄春臣一琢磨也是,先用尸山,再用金山,最后甚至不惜暴露邪教本地的部属,都是为了让来者有所收获而罢手,若非三郎层层勘破,换成他们第一道关都卡住了。
再走了一刻钟,开路的熊暠转了回来,
“到头了,前面在没有路了!”
如此突然,密道就到尽头了,又是一间石室,只是这次熊暠十分谨慎,压根儿没有进去便回来说明。
三郎拿出文卷,这是他日常笔记之用,如今摊开来赫然是从爬行之后的甬道,用朱砂与松墨来绘制的行动轨迹。
黑色勾勒的乃是暗道地图,朱砂点点则是针脚,点与点之间距离相等,为了简约两点之间乃是五个跬步,如此便将行进路程也标点的十分详实。
“达远兄,崇宪兄,你们来看我这标记,以你们对于外城福昌县的了解,我们大概在哪?”
二人看着这图绘,啧啧称赞,这等图示便是老军伍也是做不出来了,许多斥候能看懂便是极为难得了,也只有斥候指挥以及禁军指挥使以上才有几分作图的能力,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边走边绘图的,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却未想到宗淑竟有这种手段,不愧是宗端宗小先生的侄儿,还真是文武双全的俊杰。
恭维话他们说不出口,也不必说,现在都是全神贯注于地图上。
好大一会儿,熊暠心里盘算出了个较为可靠的结论,只是这结论倒是让他又把心揪了起来,
“三郎君,衙内,若是老熊没有算错,这上面怕是紫虚观附近,即便不是紫虚观内,也是前后哪个宅院里!”
“老熊,你没看错吧?”
霄春臣闻言一惊,只是紫虚观名字出来便觉大事不好,至于前后院子,这紫虚观前面院落便是翠蕤阁,后面的就是主客司与客省官员驻扎地方,无论三个地方的哪一处都是大事不妙。
三郎闻言并未急于开口,而是闭上眼反复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才说话,
“前两日我曾请智师兄将紫虚观及附近院落的宅院修建绘图找了过来,大致这三处院落也算有个了解,如今咱们无非是上去一探究竟罢了,只是这里面也要有些计较。”
“世衡,都听你来调度!”
“总之是先找上去的出路,再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密道。若是上去,还是梅儿与三娘先上去,她们二人有此专长,咱们也不必争这个,”
然后他转身对二姝说道,
“只是上面若是紫虚观,不必探查即刻回来,莫说被人发现,便是一点痕迹最好不要留下!”
“这是为何?”
“邪教诸人许多事都是针对东丹使团抵达应天府开展的,如果有这条密道深入使团驻地,他们如何等到如今都没有使用这里?不瞒诸位说,蛇指使临终前透露,东丹使团中有不轨之横山戎人,他们的目的便是挑动肇丹两国尽快开战!咱们大肇人若是在这里留下痕迹,岂不是授人口实?今日宴饮之后,咱们便请惟公邀使团移驻,那时候再来点检出使团中可疑人物,用阳谋来破了他们的阴谋便是!”
三郎缓了缓继续说道,
“若是咱们大肇官员驻地,也不可打草惊蛇,说不得贼人已经潜伏进去,而若是翠蕤阁,咱们便要好好侦查一番了!”
“怎么说?”
“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是靠着本地这些下流坯子养活着,却愿意招待一群蛮子这么久,这翠蕤阁此举等于是自损招牌。我一直怀疑这翠蕤阁必有蹊跷之处,唯有今日东丹人不能逛窑子,错过了此时哪里还有机会了!”
霄春臣他们都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剩下的第一件事还是三郎的拿手活儿,找寻上去的密道。
这次也不能说是信手拈来,只是三郎又是展现过人之处,他只是将石室仔细转了一圈便果断往来路上退来,沿途仔细观察,退了十余步便在一处转弯处听了下来,只看他先是拿着麻布横着将这砖墙擦拭一番,便又在这转角摩挲起上下这些青砖来,在举着火把往上面照来,便笃定地说,
“这上面便是出口!”
又给众人解释道,
“底下的砖都是齐整的,上面的砖则是许多棱角突出,咱们沿途看这暗道哪里有粗制滥造的地方,留下这棱角分明是方便上下的,而且周围的砖墙都是滑腻,乃是水气上涌造成的,唯独这里砖墙是干爽的,必是这里通到外面,时有新风卷入,故而此处上下干爽!”
有理有据,众人当然信服,是与不是,上去一试便知。
三娘身姿轻盈,身法了得,不敢说凌波微步也如流风回雪般轻盈而上,至于梅儿也不遑多让,只是身姿柔美略逊一筹。
二姝轻盈而上,其余人也没闲着,都在寻找或有或无的其余出路。
而三郎略有些疲惫,则是盘坐在地,闭目养神。
没多大一会儿,三娘率先回来了,
“三郎,上面正是翠蕤阁!”
三郎闻言,双目微睁,精芒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