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君来正是眠时节
作者:拾遗一丁   尘途雕弓落最新章节     
    四个人就在安嘉门马道上做了安排,风鸣陪着杨永节前去剿灭丹枫馆外的乱贼,而智全宝还是坚守安嘉门,至于楼下的禁军二一添作五,其中大半精锐都给了智全宝。
    这也并非是杨永节多么高风亮节,完全是希望智全宝尽快将那些将功赎罪的部下解救出来,那个让人不省心的指挥使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这些军官若是都折进去,这支禁军可就跟杨家没关系了,无论如何也要保留些元气。
    至于彰小乙则是会合了三五个骑兵,几个人准备先往北门去,将整个内城墙走一圈,看一看为何援兵迟迟不至。
    然而彰小乙几人才跑出去百十来步,就看到北面几十号人跑了过来,只是看着毫无章法的样子,没看出来是援兵,倒似落荒而逃的溃兵。
    两方还未接近,那边倒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可是彰勾当,我是危尧臣啊!”
    彰小乙等人举着火把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危岌领着数十个禁军过来,近前再看他们,已经是处于崩溃的边缘,包括危岌所有人都是带伤在身,有几个还是被战友架着的,伤势不轻。
    “危副指挥使,你们这是怎么了?”
    “惟公与幼公如何了,羽廉访怎么样了?”
    此人倒是还知道轻重,听彰小乙说了大致情况这才缓和下来,只是说起他们的遭遇恨不得是大哭一场。
    原来羽微行安排宁君万与危岌领着部下禁军守备北门,重点当然是看押邪教党羽,可是这羽微行却又不许二人接触这些邪教人犯,因此二人其实也不能改变任何羁押措施。
    除此之外,这羽微行又是想要介入宴会的守备之中,于是统共五百人的禁军又被他分出来一个都调到丹枫馆这里,而又要求霄都监将原本守备外城曛风门的驻泊禁军调离,将曛风门与应天门都交给宁君万他们守备,所谓权责归一也。
    可是这内外北门虽然是背靠背在一起,可毕竟也是两处完整城防,又因为将两处城防连成一处,反而还多出两个便门来,而这工程其实还是半吊子,那就是这便门其实就是临时两处木栅栏,城门因为这城墙还未加固因此还没有安装。
    这所谓的大北门,往常乃是内外八个都的禁军守备,合计八百人,因为这里乃是应天府防备的重中之重,不仅素来不用厢军镇守更是从未少过八百人的规模。
    如今因为羽微行的调派,这里只剩了四个都,合计四百人而已。
    即便如此,府衙那边因为智全宝调动了所有衙役去维持大石廊瓦子治安,于是安熙与苍龙固商量后,又以两司名义调动一个都在府衙待命,于是宁君万也不得已亲自领军到衙前效力。
    为了羁押这些人犯,之前已经将武库腾了出来,专事羁押,羽微行亲自安排一个都把武库做了仔细安排,至于军械都是放到了曛风门的城楼里,所谓方便就近使用。
    于是这大北门,东西南北四个门其实总共只有二百人守备而已,随着曛风门与应天门的关闭,这才让危岌放心了些,可是谯楼那里鼓声响罢不久,曛风门的戍兵就看到外城城墙西面与内城城墙东面各有一队人马靠了过来。
    “内外城各有一处兵马过来了?”
    彰小乙这里与危岌边说话,边往回走,听到这话才觉得事情看来远比自己看到的更糟糕。
    危岌还没来得及回话,殿后押阵的骑兵有人过来说话,
    “将军,有追兵从应天门方向过来了!”
    彰小乙站在马背上往北面看去,这伙叛军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是挥舞着无数火把,徐徐往这里来了,看着这速度与火炬的阵势,只怕已经是列好了阵势一步步逼了过来。
    “快走,咱们往城楼上,与诸位长官说话。”
    苦也,如今楼下陷入苦战,安嘉门城墙上不过两个都的甲士,而智全宝如今集合起来的也不过是两个都的人手,杨永节那里也是两个都,便是府衙那里援兵在此也不过一个都罢了。
    而这些才逃离火海的官员们听了危岌送来的消息,只觉岱山压顶一般,实在是相视失色,眼神里已经是难以掩饰的惶恐,即便是惟公几人依旧处之泰然,但是言语里也尽是忧心忡忡的意思,
    “如你所言,不止鼎明门的应天府驻防厢军作乱,内城灵光门驻防的顺昌城驻防厢军也反了!”
    横玮听了惟公这话,心里也是按捺不住愤怒与不安,这可是他从顺昌城带来的厢军,还是底下人精挑细选的最为得力可靠的厢军,竟然也跟着反了,愤怒之余又是夹杂着羞惭,羞愤让他立刻就想发作,却被他强自压制住了。
    “他们来了多少人?”
    霄瑟夜作为军人更在意的是敌我实力之间的差距。
    “鼎明门这里来了一个都的厢军以及上百个闲汉,灵光门闲汉差不多二百人。”
    霄瑟夜稍微一琢磨说道,
    “贼人对咱们的虚实很是了解啊,不过二百个厢军与三百多个闲汉就敢来夺取北门,那便是早就知道北门这里并没有足够的兵力。”
    “五百乌合之众,对于你们三百精锐,如何能败得这么快!”
    羽微行知道霄瑟夜连枪带棒的指向他,但是他这时候也不急着与此人纠缠,而这句话说出来,倒是让许多人更是看轻他几分,这不就是推卸责任吗?
    果然还不等危岌说话,面团一样的老好人祥守忠说话了,
    “妙观,咱们也都是知兵的,四道城门上上下下每处能留个二十来人已经是不错了,尤其是城墙上面哪里能想到来的竟是贼人?以有心算无心,便是活神仙怕也要着了道!”
    “便如大珰所言,咱们墙头上就是十余个人值守,才一个照面就折进去了,咱们大多在城下,反而被贼人居高临下劈头盖脸打了过来,这才如此狼狈!”
    彰小乙听危岌这么说,不禁摇了摇头,这位弟兄要完!
    你的主官分明是让你先把这败军之责背下来,岂料你老哥竟顺着别人的意思来为自己开脱,你让你的主官怎么下的了台呢?
    “便是如此,你们为何能到这里来?”
    “那时节我便领着一个都的弟兄反攻上了内城墙,但是贼人夺了曛风门箭楼内的兵械,索性大多是步弓轻箭,咱们也是与贼人反复争夺内城门控制权,最后还是砸下千斤闸彻底把两道城门封住了。这时候又听到这里警鼓响,我们才杀出敌阵来到这里会合,听候差遣。”
    “其余人呢?三个都的禁兵,何以就剩这些人?”
    “一个都的兄弟都在曛风门那里,根本撤不进来,索性我命他们打开曛风门,往外面往赤阳门去示警,还有一个都守在武库,我们去接应时,岂料武库内的贼人竟然反攻了出来,这些邪教党徒悍不畏死,又得到叛军接应,咱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接应他们出来,最后他们都是留下来死战来为我们突围争取时间。”
    危岌说的是事实,可是这事实处处在打脸羽微行,建议将邪教党徒羁押在一起的是他,都羁押在北门的还是他,整个羁押安排都是出自于他,北门城防调整还是他来主导,何至于此,今日整个应天府的城防部署都是出自于他,若非他们家世代簪缨,又是天子国戚,其父还是禁军统领,否则便是将他作为叛军同党拿下,谁也不会觉得不妥。
    彰小乙暗叹,这便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若是自己与危岌换个角色,只怕羽微行才问出第一句话,自己的师兄弟,蒲扩、芦颂等人都不等他开口,便会出言阻止羽微行的质问,只怕营丘大判、公良参谋与霄都监也不容许此人攻讦经抚司的人,甚至惟公都不会允许羽微行如此做,但是危岌说了这么些不该说的话,却无一人出言阻止,而到了现在也都是冷眼旁观。
    危岌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对,也是跪拜道,
    “还请让我领着弟兄们守在这里,除非我等战死决不让叛军上前一步!”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便是你折了我上四军禁军威名,还敢大言不惭,便要取你狗头以儆效尤!”
    羽微行气急败坏,这不是动了杀心,已经准备下杀手了。
    “羽廉访还请息怒,”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里少了敬意,多的是震慑人心的战意,来者正是智全宝,得了彰小乙的信儿,他也顾不得安嘉门内的弟兄了,领着禁军已经登上城楼,这时候一个人来到箭楼之内。
    “贼人就在近前,正是用人之际,何必阵前杀了健儿,岂不是寒了弟兄们的心,长了贼人的锐气!”
    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偏偏智全宝说了这话,让羽微行颇有些怯意。
    这也是人的名树的影,他们都知晓了若非以智全宝一己之力,安嘉门早就失陷了,更是才蒙智全宝之力,所有人才脱险,而如今智全宝就是眼前当之无愧的第一得力武将,于情于理,或者说为了自己的性命,羽微行也不想与智全宝发生龌龊。
    果然智全宝一开口,营丘大判也说了话,
    “二郎所言正是,这些叛军真是不知好歹,若非咱们仁善前些日子就把他们发落了,如今作乱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是咱们毕竟事起仓促,但有损伤也是贼人奸计一时得逞罢了,此时正是需要健儿们为国讨贼,为民除害的时候,每多一分正气便是压制一分邪气,所谓众志成城,破贼就在此时!”
    营丘大判才说完,霄都监也开口了,
    “正是如此,便是老夫,只要智二郎不嫌弃咱老朽,今日咱也是你麾下老卒,一起会一会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公良吉符也凑过来说,
    “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军务上面都看二郎手段!”
    好家伙,智全宝一句话倒把气氛撩动起来了,他们三人说罢,其余人也七嘴八舌起来,似乎只要智全宝领着危岌他们,片刻之间就能将贼寇一扫而空了。
    人心是需要振奋的,惟公也是等大伙儿都已经从阴霾中走出来才说话,
    “凌霄,彦方,这里都交给你们了!便是我们都由你们调遣!”
    智全宝也不矫情,这边开始安排,
    “还请诸公请移步箭楼高处南面,以防贼人流矢惊扰,”
    又对霄都监说道,
    “小可哪里敢烦劳老将军,若是老将军在身边,哪里还有我们小辈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是如今南面端礼门情况不明,还请老将军领一队人马帮着我等守住后路。”
    横玮在一旁也是关心的问道,
    “凌霄以为南门如何?”
    智全宝摇了摇头,
    “若是以新周卿与御子丰二位的勇武来看,当时无恙,只是那里毕竟已经分了许多力气看押涉案的几家人丁,这里面男丁就是大半,而听危尧臣所言,那东面的叛军只来了一个都的正兵,如此来看这些人大半都是往南面去了,只是南面如今依旧没有警信过来,确实透着诡异,只是咱们已经分身乏术,还是先把面前的贼人都料理了,也就云开日出了!”
    横玮点了点头,毕竟南面可是他的嫡系,万不可有失,否则未来立足于丹南都是艰难。
    智全宝安排了弓箭手在城楼上,而他则领着彰小乙与危岌领着一个都的重甲锐士来到城墙上,来的贼人还是鼎明楼的厢军在前,百十步外就已经看清这边当先的是智全宝,竟然停住不敢再往前走了。
    便是几个做头领的来催促,这些人也是踌躇不前,最后贼人们也是换了前阵,这才继续往前徐徐而来。
    贼人面对智全宝已经露出怯意,可正在这时,燃烧许久的丹枫馆总算到了尽头,轰然倒下,就这么火光冲天的一瞬,智全宝将令旗挥动,城楼上已经是乱箭齐发,毕竟是居高临下,即刻就有了战果,其中更有箭矢射倒贼人头领。
    而这城楼上也传来号角声,原来这等重箭神射乃是出自绮里远山与謻剌曼合獭二人,其余属官每看他们得手就吹动号角,却是这二人也不袖手旁观,自告奋勇的张弓引箭起来,东丹人善射名不虚传,更难得如此高官也都是文武双全之辈。
    而城墙下忽然也传来欢呼声,只听丹枫馆的侧院内传来呐喊与鼓角声,便是城墙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风郎君尽斩贼酋,贼人望风而逃!”
    其中夹杂着许多鬼哭狼嚎,那是贼人们绝望的嘶喊,终于这些宵小贼人在禁军内外夹击下,在风鸣突入贼阵立毙贼酋的威吓下,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身首异处,便是想逃也毫无出路。
    这时候若是往下看,便能见到风鸣已经快步往城墙上面来,后面还跟着一队精锐,其中便有临时的亲随抄着几个血淋淋的脑袋跟着,这便是阵前献贼首,要把这城墙上的贼人的胆气也消上一消。
    这时候,虽然天上的明月还被浓浓的烟雾所笼罩,但是似乎一切都开始向着好的方向扭转了,而天道常言福无双至其实也并不总是如此。
    就在此时,当城内的众人陷入胜利的喜悦,当城上的诸人陷入血腥的厮杀,当城外的弟兄已经陷入绝望时,当元三儿好不容易拖着奎九儿回到阵中,二人都是摇摇欲坠时,眼看着已经再也无法阻止叛军来攻取城门了。
    就在此时,安嘉门的外城门传来了一声震人心脾的怒喝,
    “大肇宗淑,宗三郎在此,贼人还不授首!”
    当然重伤在身的宗淑不可能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这声怒吼来自于熊暠,而他身边还有数百已经迫不及待要杀敌立功的大肇健儿。
    “诸位,随某杀敌!”
    宗淑的声音还是虚弱的,但是这些健儿也是等他这么一个少年发出军令,才精神抖擞的迈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