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进攻,石达开特意到北门附近了望。发现,打法明显不同。太平军拼命地登城,完全不顾死伤。城下的攻城车也在炮火声中,推进到城门洞,拼命撞击着。有一员小将,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挥舞短刀,顶着枪林箭雨,在城下督战。
也许嫌士兵们爬得太慢,他把盾牌交给旁边的人,然后越过众军,几下攀爬就上了梯子,接着猛地扔出一个飞爪,牢牢抓住城垛,借着飞爪上的绳子,离开梯子,荡到飞爪下,贴紧城墙,没着飞爪吊绳,一截截地上爬,不一会就上了城垛。
这人是谁,石达开看出来,从背影看肯定不是陆弘举,而且昨天刚挨过军棍,也不可能这么动作利落。
在那员小将的鼓舞下,众太平军奋勇当先,个个不惧生死。不一会儿,有不少太平军爬上了城墙。
这人正是何永忠。他现在一心要立下功劳,争取超过陆弘举,所以将生死置之度外。
来到城墙上,才发现眼前的清军比他想象得还要多。江忠源的楚勇正等着呢。城楼下隐藏着一千多精兵,蜂拥而上,把他和先登上来的太平军,堵在城墙垛口。现在的选择是,要么慷慨赴死,直往清军人堆里冲,要么就退回云梯或者被砍落城墙。
何永忠牙一咬,心一横,招呼上来的太平军士兵英勇就义,为天国捐躯。他一边大喊冲锋,一边自己则趁众军上去拼命的时候,退回到飞爪的位置,荡了下去。
石达开远远看到这次勇猛的冲锋被打退了,不觉有些遗憾。不过,城头出现的江忠源的旗帜,还是让他认识到失败的客观性。
傍晚,攻城停止的时候,他命人找来了何永忠。
“你是陆弘举的部下吧?”石达开问。
“回殿下,不完全是,我是东王从城防部队中调出来的,暂时受他节制。”何永忠回答。
“你今天的表现很出色,虽然后来又退回来了,但责任不在你。”石达开和颜悦色地鼓励对方。
“多谢殿下赏识。”
“你从现在开始由我直接任用,好好立功,回京我保荐你升官。”石达开对这样的勇将也是很乐意提拔的。
陆弘举很高兴何永忠能够得到翼王的赏识,虽然把自己的兵力抽走可能对一般将领来说是种不信任,但他没有觉得什么。只是责怪何永忠打仗冲劲太大了,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何永忠不以为然地笑笑,反正以后自己的功劳自己得,不用再跟在陆弘举后面拣剩下的了。
太平军在多次攻城无果后,还是拿出了看家本领,那就是挖地道。他们组织了三条挖掘线路,相信总有一条会成功。
可是每一条挖到城墙前都遇到了相同的障碍,那就是水灌进了地道。那了江忠源事先挖的暗沟起了作用,环绕城墙的沟水倒灌进了太平军的地道,淹死了不少人。这让石达开对南昌有点手足无措了。他紧急召开军事会议,想探讨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攻城方案。
陆弘举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经完全恢复活动能力。看到何永忠也列席在会议的末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何永忠只是表情僵硬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诸位,东王的军报催了好几次,问怎么南昌还没拿下,本王真是汗颜啊。”石达开看看大家,似乎在鼓励大家踊跃发言。
李秀成建议:“要不然,还是打九江吧。”
胡以晃说:“上次不是讨论过九江吗,南昌会不会切断我们的归路”
李秀成补充:“切断归路是因为考虑从陆路回天京。现在不要想着回天京了。拿下九江直接冲到湖北,占领湖北作根据地,有钱有粮再招兵,回头打南昌不是易如反掌?”
陆弘举对李秀成的说法深表赞同,这个历史上太平天国后期的中流砥柱,不是浪得虚名的。
何永忠此时插话了:“翼王殿下,我支持李检点的说法。”
李秀成这才注意到坐在末位的何永忠。觉得很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何永忠以为对方认出自己了,点头表示了一下。
石达开扭头看看老将军曾天养,想问问他的意见。
曾天养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直接说道:“再打打看吧,若不努力努力,东王那里也说不通。”
陆弘举此前一直没见到曾天养,此时赶紧把头低下,害怕对方认出自己。其实,石达开并没有把他的过往告诉任何人,也是出于对年轻人的爱护。毕竟,谁没有过走错路的时候,况且两军阵前各为其主。
会议结束,除了打九江这个提议,对南昌,谁也没有给出可行性方案。
陆弘举心想,早知道有打南昌这件事的话,自己可以提前混进城。可惜自己跟着太平军大队,不比从前了。
陈露露建议出去走走,说不定有些灵感。
两人踩着夕阳的余晖,从营后出发,悄悄骑马向远处的一座山坡而去。
来到高岗之上,陆弘举望着天边的落日,问陈露露:“记不记有一回你放学的时候月票卡没带,我送你回家的事吗?”
“当然记得,半路上车子和别人撞上了,摔出去好远呢。膝盖破了一大块。疼死了。”陈露露记忆犹新。
“当时我紧张得不得了。”陆弘举笑了笑说。
“还是我提醒你背着我去附近医院包扎的。”陈露露纤指点着他的头。
“是啊,那也是一个夕阳之下,我背着你在大街上跑。”陆弘举一边说,一边望着远处的一座小山包。
“你记得倒挺清楚的,可别忘了,欠我的以后慢慢还。”陈露露说着,深情地望向对方。
陆弘举忽然问:“那边小山包后面来来往往推的什么。”
陈露露看了看,然后说:“那一带叫梅岭,是大军粮草集散地,各营关支粮草都到那里去领。”
陆弘举一动不动地说:“要是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有什么后果?”
陈露露吓了一跳,说:“你要干什么?烧了大军就败了,人无粮,马无草,还没滚回天京啊。”
陆弘举笑了,说道:“打南昌的办法就在这上面了。”
“什么?”陈露露疑惑地看着他,露出不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