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见到的不过十之一二，都知道东晗对东昀不好，在她见不到的地方，就好比画面中的景象，东昀不知独自承受了多少。

    那时的南离还太小，没有办法帮东昀反抗，她若是撞见，只能跑去告诉青梧。只是青梧，也不是东晗的对手……

    南离要回去找母亲，叫南音给她们撑腰，青梧却不肯，不肯将事情宣扬出去，怕影响东晗继任少族长。青梧几乎是带着哀求地，叫南离不要说出去。

    “一向如此？”崇阳真的震惊了，这和他认识的东晗完全不一样。

    自从被南音捡回来后，崇阳就和两族一起生活，南音与青梧要好，他也算是和青梧、崇阳一起长大。在他的认知里，东晗不说对妻女体贴入微，起码也做到了身为伴侣和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不要说对女儿如此苛责，平日里东晗常对崇阳说的都是“东昀太叛逆，我这个当父亲管不了她”。

    南离没有解释，事实摆在这里，她也无需解释。

    南离看向父亲，只问：“阿爹，你觉得，阳阳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性格？”

    东昀现在的性格，和南离截然相反。她对人冷淡、疏离，又总是敏感、多疑、怀疑自己，有时候会有些偏执，事后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东昀常常会说自己不是个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是厌恶自己，可实际上，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论杀生，南离做的不比她少。

    南音和崇阳都觉得东昀稳重，但南离却认为，东昀把自己绷得太紧，她对自己太严格了。

    在南离记忆深处，最初的东昀明明也是个开朗乐观的性子，而现在……稳重对她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真的像东晗说的那样，东昀叛逆到无法管束，那么她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些不用南离说，崇阳也能想到，毕竟他是真正爱妻子、爱女儿的。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后，崇阳最先感到的是愤怒，“东晗他在外倒是道貌岸然，对自己的女儿却这么、这么……”

    或许崇阳不够了解东昀，但他足够了解南离。南离整日生龙活虎、上蹿下跳、撒泼打滚、能作能闹……这样的性子都带不出一个外向的东昀，只能说，东昀的经历确实有问题。

    崇阳简直无法形容东晗的所作所为，他气愤地看着画面中暴躁的身影，脱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当爹的嫉妒自己的女儿！”

    南离猛地回头，“什么，嫉妒？”

    “不然呢，你看他，三句话不离金乌血脉，这哪是看女儿，分明是看仇人！”愤怒过后，崇阳心疼地看向东昀，“阳阳能成长到如今这样，委实不容易。”

    没被这么个爹带歪了，还好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雄性更了解雄性，当父亲的才更了解另一个父亲。南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面对东昀时，东晗总是处处不满、处处指责。

    东晗真的不清楚是南离不愿意回来，是南离闹着要玩吗？未必。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打骂东昀。

    因为他嫉妒，嫉妒东昀，怨恨金乌血脉没有传承到自己身上。但作为父亲，东晗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卑劣的心思，便把这一切通通怪到东昀身上。他怪东昀对自己不够尊重，他怪东昀性格倔强不够柔顺，他怪东昀太有主见，满足不了他当父亲的虚荣心……

    怪不得阳阳总是不想产生冲突，怪不得她总是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怪不得……南离转头去看圆台上的东昀，身着黑衣的少女半跪着，忍受着，无可奈何，无法反抗，因为对方是她的父亲。

    值得庆幸的是，画面里终于再次出现了南离的身影。

    那时的南离无力阻拦，想帮东昀反抗也无能为力，因为幼年的她们，加起来也不是东晗的对手。那时候的反抗，在东晗眼中更像是挑衅，反抗换来的是东昀遭受更严重的打骂。

    东昀也很倔强，总是不愿意示弱。南离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办法，不再强硬地反抗。

    那是南离少有的退让。

    从那以后，南离时常害怕地跑到东昀身边，用撒娇的语气说：“阳阳，我困。”

    东昀叫她回去睡。

    南离不愿意，“好黑啊，我害怕，阳阳，你陪我嘛。”

    南离真的怕黑吗？或许吧。但经过一通撒泼打滚，东晗只能任由她拉走东昀。

    后来的每一个夜晚，甚至是每一天，南离要么困要么累，反正就是扒拉着东昀不撒手。她就连睡觉也要抱着，东晗能够寻到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终于，东昀终于成长起来，变得比东晗还要强大。责备并没有变少，但东昀总算有了反抗的力量，不必被动挨打。

    眼见画面中的情景变换到这里，南离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应该要结束了吧？”

    并没有。

    画面中的东昀是人身，但她面前仍然有那道挥之不去的黑影。真假参半，亦虚亦实，“真”过去了，“假”便来了。

    “堂堂金乌，我看你还不如那只朱雀！”

    “与武魂殿搅和在一起，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就算没有你，南离也会过得很好，那只朱雀就是比你强！”

    “你以为自己很重要么，南离根本不需要你！”

    南离根本不需要你。

    南离不需要你。

    “咔、咔。”

    完了。

    南离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耳边传来碎裂的声音，她看向圆台，却只来得及看见一袭黑衣撞碎了光幕，“嘭”一声巨响，当场倒飞出去！

    南离大脑瞬间陷入空白，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她迅速冲上去。她抱住东昀，两个人一起跌落，滚出去数米才堪堪停下。

    “阳阳，阳阳！”

    无论南离怎么喊，东昀都没有反应。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南离吞没，她抱紧东昀，就如同在蓝星时，她无助地抱紧浑身是血的姜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