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出了养心殿，又来到了景仁宫。
    “妹妹。”
    “宜修，你看看我呀。”
    “我是姐姐，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宜修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纯元。
    “姐姐？”
    她猛地睁开眼。
    一下便对上了柔则一双柔情似水的眸。
    “宜修。”
    只见柔则幽幽飘在床边，满眼依旧温柔地看着她。
    眉眼波光盈盈，一如往昔。
    宜修愣了愣。
    触及到她眼中的温柔，宜修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曾几何时，姐姐还是整个乌拉那拉府上唯一对她好的人。
    当时孝庄太后与孝懿仁皇后接连去世，先帝取消了选秀。
    家中便顺势为姐姐定下了亲事。
    姐姐的未婚夫，是舒穆禄家的小将军。
    这个舒穆禄家，可是大清开国功臣武勋王扬古利的舒穆禄氏。
    那位小将军，正是扬古利的玄孙。
    一等公福善的嫡长子，海金小将军。
    如今的英诚公，舒穆禄海金。
    当年，
    乌拉那拉家的嫡长女与舒穆禄家的嫡长子的婚约。
    在当时京中也是一时美名远扬的。
    若是姐姐出嫁，就是日后板上钉钉的一等公夫人。
    以小将军的出色。
    就是日后恢复舒穆禄家超品国公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她承认自己心里还是妒忌姐姐的。
    在家中众星捧月，定下的亲事也是顶顶好的世袭公爵。
    她明明知道的。
    姐姐与海金小将军青梅竹马。
    若不是她当时有意向嫡母和姐姐炫耀。
    嫡母也不会刻意拿出那样华贵的衣服。
    姐姐也不会来王府看她。
    皇上也不会对姐姐一见钟情，执意要娶姐姐为妻。
    父亲缄默不语，嫡母乐见其成。
    姐姐没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她怪不了皇上，她只能怪姐姐。
    还有弘晖，弘晖早产身子弱，她是知道的。
    但她怪不了任何人，她只能怪姐姐。
    谁让姐姐当时正好有了身孕呢？
    若是重来一次，她依旧不会后悔。
    但她同样害死了姐姐，还有姐姐的孩子。
    很公平，不是吗？
    眼前女子风华依旧，眉眼温柔地望向自己。
    不知不觉，宜修已经泪流满面。
    “姐姐，你是来怪我的吗？”
    柔则淡淡摇了摇头。
    当年嫁入王府的事，原主或许一开始也有不愿。
    但时间久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抵挡得住一个皇子的缱绻情深。
    一颗芳心便已陷落。
    柔则对于胤禛的深情是动了心的；
    但她看着自己妹妹的难受落寞，心中也是有愧疚不安的。
    毕竟这个朝代，姐妹两人共侍一夫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姐妹两人，一人荣宠无限，一人又落寞万分。
    原主的心中不会没有愧疚纠结。
    原主单纯，但也聪慧。
    或许对于柔则来说。
    死在自己风华正盛，与皇帝正是情浓的时候，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宜修，你收手吧。”
    柔则看着这样的宜修，轻轻叹了一口气。
    “收手？姐姐，你要我如何收手？”
    宜修面上已经挂着泪，却似乎笑出了声。
    “我这一生，唯有管理庶务与对皇上的爱，宜修自诩能够胜过姐姐了。”
    “皇上的爱不在我这里，但这皇后之位，我一定要抓住。”
    这话说的不错。
    原主对于胤禛的爱的确比不上宜修。
    要不然，原主也不会在即将离世的时候，专程交代，让皇帝对宜修好点了。
    原主对于宜修是有愧疚的。
    想着两人之间理不清的乱账。
    柔则缓缓伸出手，用自己苍白的柔荑轻轻抚上了宜修的鬓发。
    “宜修，收手吧。”
    宜修一愣，神情闪过几丝恍惚。
    眸底也是说不清的复杂。
    尚在闺阁时，
    每次姐姐安慰自己，便会轻轻拂过她的鬓角。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了。
    “你便是不在意自己，连弘晖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柔则看着泪如雨下的宜修，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
    “弘晖？！”
    “姐姐，弘晖怎么了？”
    柔则伸手一抚。
    身边露出一个脸色苍白，恍若熟睡的三岁小童。
    原主的孩子早已投胎去了。
    唯有这弘晖，一直不曾离去。
    这是弘晖！
    她不会看错！
    “你手上的恶孽，会牵连到弘晖身上。”
    柔则语重心长：“弘晖多年不曾投胎，除了放心不下你，也有那些恶业的缘故啊。”
    “我方才从四郎，从皇上那里抽了一丝帝王功德给弘晖恢复神魂。”
    “待弘晖醒来，就要再次投胎去了。”
    宜修看着弘晖小小的身影。
    苍白的脖颈上缠绕着繁复的黑色纹路，一看便知不详。
    黑丝纹路周围又浅浅绕着一缕金色的丝线光芒。
    想来就是姐姐方才所说的帝王功德。
    “妹妹，你再看看弘晖吧。”
    闻言，宜修擦擦泪，连忙上前来。
    伸出手想要抱抱弘晖。
    却不想扑了个空。
    只触到柔则冰冷的手心。
    宜修一愣。
    偷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感受到手心的刺痛，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真不是在做梦？
    柔则再次腾出手，抚上她的鬓角。
    眼中温柔一如星光璀璨。
    “过几天，等弘晖恢复了，回我让你抱到弘晖的。”
    宜修怔愣片刻。
    忽然看着柔则笑出了声。
    柔则一愣，看了过去。
    “姐姐，原来你真的不如我爱皇上。”
    抽取帝王功德。
    若是换做是她，她还真不一定敢这样做。
    宜修笑得有几分得意。
    柔则淡笑着摇了摇头，抱着弘晖翩然离去。
    ……
    阳春三月，风光明媚。
    翌日白天，胤禛下朝之后。
    直接到了军机处，找大臣商议政策。
    之后便下达圣旨。
    设立慈幼院、养济院、育婴堂等慈善机构，专门收养鳏寡孤独等无依流民。
    黄河水患频发，又与军机处商议，决定以工代赈；
    ……
    给纯元皇后加谥号：昭宸圣文灵献明德贤俪纯元皇后。
    再次加附太庙香火。
    又将纯元皇后所生的二阿哥追封为荣文太子；
    为了不显突兀，又将宜修所处的大阿哥弘晖，追封为端亲王；
    还让让内务府在坤宁宫中供奉纯元皇后与荣文太子的画像灵位。
    坤宁宫。
    真正的皇后中宫。
    现在雍正的皇后还在景仁宫中住着呢。
    这坤宁宫便供奉上了原配皇后。
    搁谁心里不膈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