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之虽说在尝试让她吃之前，联系方才所见，就隐隐觉得，她可能有办法吸收内丹灵气。
    但万没有想到，如此的快，如此自然而然。
    他本还在想，怎么去和少女解释真气运行的道理，
    怎么引导她去抓住那种境界。
    他刚说的那句话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目录。
    好消息是，他不用伤脑筋了。
    所以他翻开手掌，
    让少女接着吃。
    少女咕咚一声，像吃糖豆一样，又吞了一颗。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自然不那么吃惊了。
    江平之提醒她，如果感到下腹胀痛，就不要再吃了。
    少女说好，
    接连吃了一小半。
    终于蛾眉微皱着说：“江大哥，我感觉右手有一点疼。”
    “手？不是下腹吗？”
    江平之疑惑地问道。
    少女点头，不一会儿，咬着嘴唇，脸似乎也苍白了几分。
    “怎么回事？江兄”
    周星文关切地问道。
    江平之皱着眉，看着少女额头已开始冒汗，也是满脸不解。
    问道：“哪一只手？”
    “两只手。”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手来看。
    这实在是很美的一双手，
    纤细修长，萤白胜雪，直让人炫目。
    就在手腕转动间，突然无名指和中指从根部向两侧分开，
    空出来的部分，如青莲绽放，凭空生长出一根手指。
    两人都怀疑自己眼花了，
    眨眼间，那根手指已经生长完毕。
    其余手指和手掌的骨骼，在皮肤下向不同方向和角度蠕动和调整。
    待回过神来，这双手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除了每只手多了一根手指。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违和。
    江平之甚至觉得，这双手，本就应该是有六根手指的。
    他本觉得之前的手很美，但看着现在的手，才觉得，
    或许之前手掌有些过于窄，而手指有些长了。
    周星文也叹道：“我见过六个指头的人，也曾见过四个指头的人；却第一次见到如此自然的六指，简直让我感觉人本来就应该是六指而不是五指。”
    江平之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样子，又看看面前的手；
    不禁觉得十分诡秘。
    少女也很惊讶，把每根手指一一收拢，
    又一一展开，感觉活动没什么问题。
    又轻轻巧巧地作拈花状，一上一下，掌心倒置相接；模仿了记忆中一个不知名雕像的姿势。
    清冷绝美的脸上似有辉光洒落，又显得神圣非常。
    “照行善者如朗日，照失路者如明炬。”
    江平之悠悠脱口而出。
    “观音大士，利乐有情众生。”
    周星文眼光迷离，二人仿佛中了幻术，不知看到了什么。
    少女浑然不觉，以为是在开她玩笑。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垂下手，红了脸去看脚尖。
    周星文首先转醒，不觉有异，只以为刚刚是被少女的样子震撼了。
    其实这是少女无意中掐出了一个古老的印诀，这种印诀等闲不能触发；
    只因这个印诀本就不是属于人间的法印；这个印诀本就是要六指才能掐出来的，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凡人模仿既无功用，也无意义。
    而江平之仍在怔怔出神，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二人都发现不对，“江兄！”“江大哥！”
    江平之惊醒，顿觉气流不畅，血气上涌，张口欲言；
    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怎么了！江兄！”
    周星文大惊，随手抓起一块丝绸，给江平之擦嘴。
    “我……”
    江平之正欲答话，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只觉身上脱力，一下软倒，强用手撑住地板。
    “你怎么没有事……咳……咳，咳！……”
    话说一半，又开始咳血。
    周星文疑惑道：“我吗？不要再说话了，江兄，我先扶你到床上歇息。”
    “顾姑娘搭把手！”
    两人一人托着江平之一边手臂，给他扶到了床上。
    歇息了一盏茶的时间，感觉稍微好点了，尝试着运行真气，不再有滞碍之感，
    勉强说道：“我刚刚好像坠入了幻境。”
    “幻境？什么样的幻境？”
    周星文问道。
    江平之用袖管随意擦了擦嘴角鲜血，说道：“光怪陆离，不知如何用言语描述；眼前先是极暗，又有什么大放光明，明暗之间，仿佛看见了神明。”
    “这世上真有神明吗？”
    少女好奇问道。
    江平之虚弱道：“怎么，阿四不相信有神明吗？”
    少女道：“不信。”
    周星文道：“你应该相信，神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少女道：“我小时候曾向菩萨许愿想要一匹小马，菩萨没有满足我。”
    江平之道：“不，你错了。”
    少女道：“江大哥是说我不够虔诚吗？”
    江平之笑道：“不，我是说或许你的方式错了。你应该去偷一匹马，然后祈祷菩萨宽恕你，为你赎罪。”
    此言一出，周顾二人先是一愣，一起笑出声来。
    江平之也跟着笑。
    少女笑得够了，问道：“那菩萨知道了，不会惩罚我吗？”
    江平之悠悠道：“不会。菩萨慈悲，不会惩罚，只会宽恕。她若会惩罚恶行，世间哪还有这诸般恶，诸般苦。”
    这句话意味深长，二人都听懂了里面的含义。
    一时都觉得笑不出来了。
    周星文坐在床头，用手撑着上身，叹道：“是啊，自古都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我明白了，江大哥的意思是，想要什么都应该尽力去争取吗？”
    江平之点头，说道：“怎么，阿四有什么想要的么？”
    少女道：“我想要两个哥哥回来，我想要爷爷复生。”
    江平之摇头，说道：“这恐怕不行，我曾见过一位高人，叫何继玄，已活了千年岁月，神通广大；在我眼里已与仙人无异，我曾向他许愿，求他复活双亲。他说他亦是不能。”
    周星文点头道：“生死之间有鸿沟，非人力能及。”
    少女却不显得十分失落，说道：“我想要一个名字。”
    周星文道：“阿四不怕算命先生所说的诅咒了？”
    少女道：“我本就不相信那个牛鼻子的话，是爷爷相信。再说我还有一年就十六，就算是成年了！”
    又补充道：“大家都有名字，我也想有名字。”
    周星文道：“那你想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道：“我也不知道。。本来爷爷答应过明年给我起个名。。”
    江平之若有所思，联想到刚刚坠入的幻境，说道：“光与暗之间，是影，你不妨就叫顾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