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她看到武万言手上真气波动，连忙出声提醒。
听到“小”字时，江平之已感觉面门有风刺痛，猛的一扭头，一片薄薄的木屑已从左脸皮肤旋转着擦过，又拉出一道血痕。
再猛地一回头时，“心”字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已激射至眼前。
乍一接触，两人化为灰、白两道影子，以快攻快，在房间内激烈交击。
动作之快，顾影已难看清，只见身影过处，时常有桌子，椅子被整齐分作两半，又有柱子如豆腐般被抓成粉末。
劲风阵阵，顾影心怦怦直跳，觉得十分害怕，后退着，往床上角落蹲下，双手抱着膝盖，通过两腿间的缝隙观察。
直到一刻钟之后，屋内已几乎没有完好的器具，两道身影也终于慢了下来，
一触即分。
江平之与武万言隔着两丈，遥遥相对，皆负手而立。
江平之额头已有汗珠，脸上又多了一道伤口，衣衫在腰间和胸膛也破开两道口子，隐隐可见里面渗血的皮肉。
武万言衣衫仍然整洁，但发簪已被击碎，长发凌乱地散在背后；口中缓缓喘着粗气，脖子一道显眼的淤青，显得有些狼狈。
武万言面沉如水，开口道：“几日不见，江道友修为竟有如此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江平之神色淡淡，说道：“不敢不敢，还得向武师兄多多讨教。”
说到‘讨教’二字时，右腿往地上一蹬，身形再次飞速射向武万言。
这一次，两人不再闪转腾挪，
两腿生根般，在原地硬打硬抗。
“砰！”
“砰！”
声不断传来，若不是亲眼所见，顾影绝不会相信，拳头、手掌与身体相撞，会发出这种像撞钟一样的金属碰撞声。
两人初时本还在一招一式地格挡、出招。
到后来，两人皆放弃了防守，一拳一拳用尽浑身力气往对方的脸上和胸膛招呼！
江平之口中喷血，手上仍是不停。
武万言牙齿掉落，一只眼血流如注，仍然咬牙切齿地出拳。
场面之惨烈，顾影已眯起眼睛不忍再看。
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双方是不是对方的杀父仇人。
武万言已经口齿不清，一边抡拳一边道：“江平之小贼！你为何又杀我教门徒！这次你身上几十只寻踪虫，还如何抵赖！”
江平之一边挥拳一边道：“老子真是捅了你古神教窝了！杀一个人就是你古神教，杀一个又是你古神教！我他妈迟早把你古神邪教妖道斩尽杀绝！”
武万言咬牙硬挺住面门的一拳，把右拳收回腰间，腰腹用力带动手臂，拳头带着破风之声抡圆了，一个勾拳击在江平之脸颊，恶狠狠道：“说我古神教邪教，真是笑话！你们真莲教好得到哪去！你真莲教赵长老，是我教叛徒人尽皆知！”
江平之双眼失神一瞬，几欲晕厥。
“若非窃取我教天魔血炼法献给你真莲宗老祖，哪有这个长老来当！你们内门选练的莲生九式，就是将所窃奇法改的名！”
武万言言语之间，右拳收回之际，腰身往左一侧，左拳已从腰间旋转着击来；
行程刚至一半，江平之自下而上一肘顶在武万言下巴，
打得说话中的武万言咬到舌头，口中鲜血霎时间鲜血直涌。
“你个蠢货，不妨告诉你，我并非真莲教众，我杀李慕白，杀陈府妖道，只因他们是该死之人！还有你！”
江平之双眼精光爆射，猿臂铁躯，宛如凶神。
霎时间“砰砰，砰”三拳，
一为右勾拳，把武万言打得失去意识；
一为上勾拳；把武万言击飞空中，双脚离地；
跟着一跃起，两腿后弯，高举双手，十指相扣成锤，直如崩到极限的强弓，从上而下，一锤砸在滞空中的武万言腹部。
武万言口中喷出几尺血雾，身体飞速往地板上坠落，直接砸穿了地板，去势仍然不止，砰地撞在一楼地板上，砸出一个大洞，
头和脚在洞外，身躯和屁股在洞内。
武万言半生半死，眼睛前一片血红，别说视物，都已看见幻觉。
江平之“铮！”地一声抽出离别刀，双手倒握双刀，从地板洞中跃下，刀尖对着武万言心脏，借着下坠之力，要给武万言最后一击。
武万言已什么都看不清，
只隐约觉得眼前寒光闪动，
却不能移动毫分；
他的身体从未如此地痛。
时间仿佛变缓了，
这是死之前的征兆吗？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逆天而行，所以天必罚之。天罚有天劫、人劫、命劫；每一种都非同小可，修行之路自然就会困难重重，危险万分。所以要坚持走下去，最重要的就是求生。”
“你一生顺风顺水，只有取人性命，却从未挣扎求生，生死二字你怎能理解得深刻？凭空冥想无用，你须在经历中体会。”
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黄老对他说的话。
出身豪富，年少纵马，
跻身仙门，上等天资；
道法神通，生杀由断。
他这一生确实过于顺利了。
“生死，生死。其中的重点，不是死，而是生。”
“黄老说的领悟生死，原来是这个意思。”
霎时间，身上光芒大盛！
他在此时，终于突破了四十年未破那一大关！
离别刀携带着风雷之声刺中光芒，
却被一股伟力弹开，消解为无形。
武万言的身躯像有什么东西托着凭空升起，
他的眼睛，鼻孔，耳朵，身上每一个毛孔；
尽皆射出两尺白光。
令人不可直视，
片刻，
他从白光中走出，
衣衫破烂，形容狼狈，
却疲态全无，周身似流淌着水波，
像一个胜利者。
嘴角带着微微的笑，眼神回复了那一份特有的自信。
“江道友，相识一场，有无遗言转达？”
江平之持刀而立，幽幽道：“你以为你能赢我？”
武万言道：“我承认你进步神速，真气与我方才已在伯仲之间。甚至略高我一筹。”
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
接着道：“但如今我命基已成，已跨入结丹期。真气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他知道江平之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他的意思。
他虽然被江平之打得遍体鳞伤，但此刻胜券在握，不仅不讨厌江平之，反而觉得看他十分顺眼。
只因多亏了与江平之的战斗，突破了多年卡住自己的那一个关口。
他得已在修行之路迈出了一大步。
江平之站得笔直，微咪着眼睛，没有半分惊惧的神情。
言道：“我这把刀，刀锋长四尺七寸，净重九斤四两。唤作离别。”
武万言显得很有兴趣，
问道：“莫非，这是你的本命法器？”
江平之摇头：“它不能算法器，只能算凶器。它之所以叫离别，只因为它总是让事物离别。手与臂离别，臂与肩离别，头与身离别。。”
武万言道：“还有人与世界离别。”
江平之道：“不错。至今为止，它在我手上都已让数百条生命从这世间离别，更不计它之前所杀之人。”
武万言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唬得了我？”
江平之淡淡道：“我没有唬你，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是用刀的人。在此之前，我空手与你相斗，而我此刻手中有刀，又完全不同。”
武万言知道他所言非虚，因为自江平之持刀之后，杀气弥漫，气势节节攀升，
连身后冤魂煞气都变得躁动不安，拼命沸腾和挣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他感受着自己体内流动着的，前所未有的灵气和力量；
这感觉，十分安心。
所以他仍然能笑得出来：“既不是法器，一块儿凡铁，怎能敌得过我此刻体中的天地灵气！”
一挥手，四颗血珠，从腰间锦囊，凌空飞出。
“既无遗言，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本命法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