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人开始上路。
    桀道：“太古时有个神算给我算命，说我‘犹忌四数’，此时我们四人同行，却不是很吉利？”
    如烟捂嘴偷笑：“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
    江平之却眯起眼睛，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接口道：“这种事，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桀问道：“有什么说法？”
    江平之道：“之前楚帅死之前，也曾提到算命先生，说他是‘不许将军见白头’的命，但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一代人杰，最终害了自己。”
    如烟道：“信也要死，不信也要死。如果一切都已注定好了，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分别？”
    顾影点头，觉得他俩说的都很有道理。
    桀道：“玄学周易之术或许还是有一定道理。毕竟当初我神功还会练成，那个神算说我‘大利西方’，我心想我的机缘应该在西面，往西数十年，在剿灭魔教三十六魔窟时，无意中得到宝刀一口。当时凭借那把宝刀，纵横天下四十载，未逢敌手。”
    江平之来了兴趣，问：“大哥你还用刀？”
    桀道：“那当然。我用过很多种刀，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用一把菜刀，将称霸村里的屠夫斩于肉案之上。”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 十四岁时我用拆铁单刀，十五岁时用纯钢朴刀，十七岁时用鬼头刀，而十八岁时则换单刀为双刀，记得那是一对，极灵便轻巧的鸳鸯蝴蝶刀。”
    他语气淡然：
    “二十岁时我又把换双刀为单刀，换了柄分量极重、极有气派的金背砍山刀。
    二十三岁时，我用的就是当时最有气派的鱼鳞紫金刀了。
    但是后来，我用的刀又从华丽变为平凡。
    用过拆铁刀、雁翎刀，甚至我超度当时魔教满门时，用的还是和尚用的戒刀。”
    江平之问：“以大哥的身手，世间万般兵器皆可杀人，为什么独爱刀？”
    桀道：“最初是觉得携带方便，又简单直接。就这么一砍，别人就和这个世界告别了。譬如斧钺钩叉，飞针暗器，半天要死不死，看着心烦。”
    江平之道：“用剑岂不是更方便携带？”
    桀道：“我个人感觉剑感觉太秀气，太尊贵，太讲究。仿佛在向别人昭示自己的身份。我更偏爱直接和原始一些的。凶器就是凶器，既然用来杀人，也没有谁比谁尊贵。”
    江平之点头：“不错，优雅地死，跟横死、暴死并没有多大分别。死了就是死了，不论生前多么了不起，多么尊贵，死了就不过是一团不再有灵魂的肉。”
    桀道：“所以死亡大概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一件事。这是上天给众生的慈悲。”
    江平之道：“大哥你这种永生之人，倒是不用担心这一点。”
    桀道：“长生之中也有艰险。我的故人中，有不少也是当初世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后来熬不过永生的寂寞，有的自己熬不住兵解转世了，有的想击碎空间去其他地方陨落了。”
    顾影一直笑嘻嘻地听着，这时接话道：“人真有意思，吃饱饭了就会去练武，练武就想灭武当吞少林，一统江湖。一统江湖之后，又想做皇帝，做了皇帝有想要长生不老之药，要修行长生。”
    桀点头道：“这就是人的欲望，欲望满足了总会想更进一步。最终获得一切之后，往往只剩下空虚。”
    ‘获得一切之后的空虚吗’
    江平之在心中默念着，古往今来，或许也只有桀说这句话，才算是名副其实。他体会不到这种心情，连想象都想象不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提升实力，先为亲近之人复完仇再说。
    说起来复仇，他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一拍正在东张西望的顾影：“你还记得宋元英吗？”
    顾影回头道：“当然记得！宋大哥是很好的人。”
    江平之笑道：“你还记得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顾影蹙起眉头，露出努力回忆的表情。
    “他说的好像是。。再给。。再给如烟姑娘点个钟。。”
    “等一下！如烟？”
    她恍然大悟。两人都是刚刚才想起来。
    她绕过桀，拉着如烟的手问道：“如烟姐姐，咱们之前在的青楼叫什么名字来着？”
    如烟道：“四海钰。”
    顾影睁大了眼睛。以手捂嘴，表情十分复杂。
    如烟见她这个样子，问道：“怎么啦？顾影妹妹？”
    “没事。。没事。。当我什么都没有问。。”
    她这副古怪的神情，桀自然也注意到了。
    问道：“怎么，宋元英是什么人？”
    顾影皱着鼻子，似笑非笑，神情更为古怪。她看看如烟，又望向江平之。
    江平之点头。
    顾影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之前有个好朋友，叫宋元英，也是如烟姐姐的故人。”
    如烟听见‘宋元英’这个名字，眉头一跳，却没有太大反应。说道：“你们跟侯爷是好朋友？他还好吗？”
    顾影道：“已经死了。”
    如烟‘啊’地一声惊呼，问：“怎么死的？”
    江平之道：“被李道子所杀。”
    如烟：“李道子？大汉朝国师李道子？”
    江平之道：“正是。”
    如烟神情悲伤。幽幽问道：“侯爷怎么会和李道子结怨？”
    江平之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侯爷为国捐躯，壮烈牺牲，其光荣程度不亚于九叔。”
    如烟本来神情萧索，眼眶泛红，江平之突然提起‘九叔’，一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显然回忆起什么有趣的往事。
    一时泪中带笑。也不知道究竟难过多一些还是开心多一些。
    江平之道：“侯爷走得很安详，死的时候还惦记着你。”
    如烟抬头看天，不让眼泪掉出来。
    良久，她整理好情绪，低下头说道：“侯爷是很好的人，曾经时常和朋友来关照我们青楼生意。他虽然风流，但极有原则，若是有姑娘不愿过夜，他从不用强或是用身份欺人。之前我与他虽免不了身体接触，却未曾与他发生过什么。”
    说着偷偷瞥向桀。
    桀看透了她的想法，摸摸她的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道：“想什么呢。某种角度说来，这现世众生都是我的孩子，你也是，他也是。我喜欢你，也喜欢宋元英这种敢爱敢恨的好男儿。”
    顾影见桀这么说，接口道：“就是就是，大哥这般人本就不会吃醋，更不会吃一个死人的醋。”
    如烟泪眼盈盈，低低呢喃 ：“我倒希望他可以为我吃醋。。”
    无巧不成书。
    正聊着，突然耳畔传来“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的吆喝声。
    几人看去，却见路边一个盲眼老人坐在一个破木桌前，旁边插着一个土黄色的木杆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