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走了。
静静地,不发一言地走了。
她走了很远,却回过头来,对江平之与顾影一笑。
她目光莹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悲伤。
说了句有缘再见。
顾影与江平之并肩。
顾影想道别,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也想笑一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桀的陨落,在她心里像失去亲人一样怅然若失。
她抬头去看江平之。
江平之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常;他对如烟点了下头。
如烟转身去了。
雷云早已散去,风扬起她绿色的裙摆,柔和的阳光一如她出走时的午后。
江平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卷好的烟叼在嘴上,顾影用打火石给他点上。
氤氲的烟雾在废墟之中蒸腾向上,他的眼光望向遥远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根烟抽完,两人也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火星,在地面忽明忽暗。
江平之的气海在雷劫中已经破碎,他的身躯被本源之力重塑,等于是一个全新的肉身。
所以修为从结丹期的巅峰,又变为了练气期。
但是没有关系,他手中有能斩断一切的刀,他的体内有全部的本源之力。
更何况他还会太虚炼形神法,重头再来,也没什么可惜。
仿佛是一张梦,又仿佛是误入了一个传说;
两人在赶路中经历了这些时日的爱恨,醒来后,爱恨散场,演员与看客都已离去,两人又再次回到路上。
世事苍茫成云烟。
两人继续一路向北,一路无风无雨;
江平之本还在期待能遇上修仙者,就可以吸了对方,快速提高修为。
奈何天不遂人愿,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走上修行之路的人万中无一;若是在路上随随便便就能碰见几个,当初楚子期和也不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阎掌柜三代供奉的,也不过是真莲教一个的外门弟子而已。直至灭门被武万言砍成两截的时候,才算是见了真‘仙’。
寻仙艰难,一贯如是;不过别人寻仙求的是拜入门墙,江平之打的主意却是不同。
江平之与顾影一边赶路,一边打坐修行,修为缓慢增加。
这一日,江平之正在客栈中打坐;
顾影就坐在窗台的椅子上,把头枕在手臂上,痴痴地看窗外的景色。
她看着落日,喃喃道:“平哥,早知道向大哥请教一下结丹的办法。”
江平之缓缓睁开眼睛,言道:“大哥估计也不知。他曾提到过在远古时期修行,不是与现在同一个体系,那时候灵气充沛,一般不结金丹,而是直接培养元胎。”
顾影:“那至少也该请教一下每个修行阶段要注意的事情。好过现在这么迷茫。”
江平之点头:“谁能料到天劫竟会找上大哥。我只道他有永恒的寿命,他只要还在,修行的事早问晚问都是一样,就没急在一时。”
顾影的脸被天边的彩霞映得微微发红,她的眼睛也泛着七彩的光:“连他那样的人都会死。。或许没有谁的生命是永恒的,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
江平之点头:“世事难预料。”
顾影:“我有时觉得这世界好大,与之相比感觉自己很渺小,很孤独,但是想到还有江大哥你在一起,就感觉好多了。”
江平之沉默不语。
顾影:“江大哥,你害怕孤独吗?”
江平之摇头。
顾影:“你难道什么都不怕?”
江平之:“我只怕以我的本事,很难为双亲和将士们报仇。李道子修为深不可测,何继玄活了几千年,道法更是不可估量。”
顾影回过头来,淡淡道:“没关系。我相信你。”
江平之道:“你相信我什么?”
顾影:“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你不能战胜之人,我相信你手中的刀没有斩不断之物。”
江平之问:“为什么?”
顾影道:“因为我相信。因为我愿意相信。”
她带着坚定的神色:“你与大哥以身为棋,连天意都胜了半子;何继玄和李道子又有什么可怕?”
江平之淡淡一笑:“你怎知这一切不是命中注定,不是天意的安排呢?”
顾影:“我不在乎什么天意,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只要你能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
江平之缓缓走过来,一齐看着窗外。
窗外万家灯火,城中远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放起了烟火。
无论这个世界正发生着多么悲哀的事,也永远有节日值得庆祝,也永远有事值得高兴。
江平之目光幽幽,顾影靠在他的肩上,默然无语。
第二天二人又再上路。
一连半月,也无事发生。
直到半月后的一天,两人行在淮北地界,这一段风景十分美,两人也不急,走走停停地在官道上赶路。
不过时,有一百多号身穿镖局制式服装的人,排成一个纵列,最前方的人敲着锣,举着旗帜行来;
二人也不甚在意,与镖局人马各走一边;一路同行。
顾影突然好奇问道:“江大哥,你说他们押送的什么?”
江平之扭头看去,见镖车大概有十辆,说道:“看车轮走过泥土的轨迹并不是很深,应当不是金银。不过看随行镖师身材干练,太阳穴隆起;应当都有一定程度的内功,应当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大概是绸缎一类的吧。”
镖局那一方的人也早早注意到了江平之二人,见江平之身上佩刀,眉宇之间有杀气,应当是江湖人士,心里也有几分警惕;顾影一身白衣,容姿绝色,更是看得两眼发直。不过己方人多,对方不来找麻烦,也没必要多生事端。
如此相安无事走了十余里。
突然一声口哨吹响,大道旁乌央乌央杀出几十号拦路劫匪。
劫匪也不多言,见人抬手就杀。
两边战在一起,不一会儿血就把雪地染红了。
镖局那边虽然身手不弱,却显然不是这几十号劫匪的对手。除了为首的几名镖师还在血战,其余基本已经身首分离地躺在地面上。
江平之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劫匪见他俩着装与镖局的人不一样,也没来招惹他俩。
顾影问:“要去帮忙吗?”
江平之淡然道:“别去管闲事了。继续走吧。”
正走着,有个附近劫匪一刀砍断镖车上的绳子,叠着的箱子顿时从车上滚落下来;
箱子打开,里面的物品倒出来了一部分。
劫匪怒骂:“忙活了一阵,竟然是这种玩意儿!”
江平之闻声看去,却是像草药类的一些东西。
心道,原来是药材么?
却见那些草药都是像稻子一样的植物,有一根茎,但没有稻子的茎那么长;上面像稻子一样结出果实,却比稻谷大,每根果实不多不少正好七颗,不知是阳光反射还是怎么,果实似乎隐隐闪烁着微光。
“七星草。”
江平之没来由地想到这个词。
他缓缓走上前去,捡起一根,拿在手中仔细查看。
这名劫匪一时不明白江平之意图,见江平之走上来看了好半天,最后又把手上那根放进了衣襟里。
顿时喝骂道:“哪里来的狗崽子,敢碰爷爷的东西!”
说着便一刀砍过来。
他当然砍不到江平之,他还未见刀光落在江平之的脖子上,江平之的手已经后发先至握在了他的头顶上。
江平之稍微用力,劫匪脑浆崩裂,身躯软了下去。
江平之扔掉手中头皮和碎骨,淡淡道:“全部杀光。”
顾影点头。
白衣飞舞,转眼间用匕首刺出四十二刀。
江平之低头出神,回过神来时,四十二人已全部殒命。
顾影俏立远处,衣不染血,回过头来问道:“镖局这边还有活着的,要杀吗?”
镖局剩余的几个人早已吓傻了。他们虽然是江南一带有名有姓的高手,却从未见过这等武功和身手,别说见,连想都不曾想到过。
此时闻言,心胆欲裂,扑通一声全跪下来,连忙大呼:“仙子饶命。”
江平之摇头,缓缓走过来。
拿出怀里的七星草,问道:“你们押送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