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被三太太吵的烦了，看了一眼蹲躲在角落里吃糕点的小铃铛。
    小铃铛会意，立刻上前，一个手刀下去，三太太立刻安静了。
    “让她在这里休息的。”
    六姑娘吩咐着：
    “然后把二姑奶奶挪走吧。”
    “是。”青禾应了一声，吩咐着屋里伺候的人，开始收拾东西。
    半刻钟后。
    谢文正的小院。
    六姑奶奶蹙着眉给二姑奶奶看诊：
    “二姐姐，你从哪里找来的催产药！你用这么大的剂量，是不想活了吗！”
    她的身上有一股浓厚的催产药的味道。
    脉搏异常，明显是吃了药之后的反应。
    二姑娘满头是汗，面色白的发青，肚子疼的一抽一抽的：
    “六妹妹，我很羡慕你啊。”
    是庶女，但得谢家大爷的喜欢，大太太的敬重。
    又有那么好的一门婚事，将来想要做什么，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六姑娘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有点懵：
    “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姑娘的肚子越来越疼，她说的话，也断断续续：
    “六妹妹……我啊，有点后悔了呢……”
    “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就要去伺候……我好恨啊……”
    “我也是金贵人家出身的姑娘，怎么就……”
    二姑奶奶的声音很轻，婴儿的啼哭声，很容易的就盖过了她的声音。
    二姑奶奶的声音又很重，即使六姑娘忙着给她接生，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就不是人啊！”
    “六妹妹，这是我的孩子，日后他就只能姓谢！”
    她看着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又哭又笑：
    “我生了个儿子，是儿子啊！”
    六姑娘看着她笑的这版疯癫，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不安：
    “二姐姐，你看看这孩子。”
    “长的又干净，又可爱，将来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公子！”
    “是呢。”
    二姑奶奶的眼中的光彩散去了不少，
    “六妹妹，我死后，你给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将来我就是能变成山、变成水，那怕是变成了一只鸟，都比成为人要好很多。”
    她这一辈子，真的太难了。
    她出身名门，嫁的人却不是良人。
    若有来生，她下辈子真的不想再遇见他了。
    “这个孩子，你若是不想留，便送去寺里吧。i谢氏虽规矩严苛，但教出来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好。若是因为他，这孩子被谢氏所不容，那就就近找个寺庙，让他从小研习佛法，早发早早地绝了七情六欲，无牵五挂地过完这一辈子，也挺好的。”
    知道了有那么畜生不如的一个爹，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六姑娘心中的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二姐姐，竟说胡话。”
    “你是咱们谢家的二姑奶那，怎么可能会叫你吃了亏去。”
    “明日，我就带着孩子去找二姐夫，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六姑娘从她短短休息的话里面听出来了，二姑奶奶回来的原因。
    想必是她那位没见过几面的二姐夫，做了什么事情，让二姑奶奶伤心了。
    “不必了。”
    靠在六姑娘怀中的二姑奶奶，虚弱地拒绝了六姑娘的提议：
    “那人，不值得。”
    她颤颤巍巍地从旁边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封信给六姑娘：
    “若你真的把我当姐姐，就替我在我时候，去他家给我讨一封休书。”
    活着有了休书，会让谢氏的名声受损，谢家的姑娘们无法见人。
    她死了，有些事情就能说的清楚了的。
    “二姐姐，你别闹了。”
    六姑娘眼眶发红，嘴角扯出来一个笑意，安抚道：
    “你好好坐月子。”
    “等你做完了月子，妹妹替你出气！”
    “他怎么敢欺负我谢氏的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二胎奶奶被她逗笑了，“你真好。”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我累了，想要睡一觉了……”
    她在六姑娘的怀中，静静地睡着了。
    六姑娘坐在圆凳上，静静地看着换了新衣，面容整洁的二姑奶奶。
    她的心情，出奇的平和。
    她和二姑奶奶，接触的更少。
    她让人给她换的衣服，都是那日她见到她时的穿戴。
    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更不知道这位二姑奶奶为什么会把她的孩子托付给她。
    可是，她就是觉得很难过。
    那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姑娘。”
    耳畔传来了青禾略微担忧的声音：
    “小公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良久，才传来了六姑娘的声音：
    “嗯。”
    “告诉三婶儿了吗？”
    青禾点头，“已经让人告诉了，但，”青禾看了眼六姑娘的神色，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六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青禾咽了口唾沫，“三太太说了，既然死在外面了，那就别回来了。”
    六姑娘很平静地点了点头：“那通知二姐夫家了吗？”
    “已经染通知了，”二姑奶奶一没，青禾就让府上的小厮去报丧了。
    六姑娘紧接着又问道：“跟着二姑奶奶嫁过去的丫头婆子呢？”
    青禾道：“三太太没给准备。”
    六姑娘平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即很快恢复平静。
    这是三太太的作风。
    “那跟着二姑奶奶回来的丫头婆子呢？”
    “都在外面等着呢。”
    跟着二姑奶奶回来的丫头婆子不多，二姑奶奶早就安排好了。
    如今得了二姑奶奶没了的信儿，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
    六姑娘端起已经冷却的茶杯，摸索着茶杯的边缘，“你去找一个伶俐点的丫头过来，和我说说哈。”
    “是。”
    青禾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转身回来时，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圆脸的姑娘。
    小姑娘眼睛和鼻子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姑娘。”
    她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二姑奶奶，眼睛又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元。”
    “你伺候二姐姐多长时间了？”
    “回六姑娘的话，奴婢伺候太太，有一段时间了。”
    六姑娘垂眸，长睫遮住了眼底闪过的凉意：
    “那二姐姐和二姐夫这几日，相处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