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赵铁柱疑心冯葵花不是原来的冯葵花,愁闷满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偶然间走到这个地方,便坐了下来,任岑寂入心。
葵花试探性地问:“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我说些什么?”
“嗯,”赵铁柱点点头,“我都听见了。”
一阵沉默。冯葵花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梅花树下,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
“我想家了。”冯葵花说。
“所以,”柱子哥道:“你的灵魂现在葵花的身体里。葵花的灵魂,现在在你的身体里。”
“你可以这样理解,”葵花道:“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人的身体里住着灵魂,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赵铁柱道:“如果人没有灵魂,你又怎么解释,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一切。”
葵花问:“有些现象看起来无法解释,但其实只是我们对它不够了解,就好比,你知道鬼火吗?”冯葵花试图用鬼火向他解释科学道理。
“鬼火?”赵铁柱道:“老人们说那是阎王爷打的灯笼。”
“那是因为人的骨头里面有一种叫磷的东西,人死了以后,磷就跑出来了,磷很容易燃,温度高的时候,它自己就燃了起来,就成了鬼火坟地里经常看见的鬼火。”
“嗯,”赵铁柱心不在焉,敷衍地回答道。
“我的意思是,”冯葵花道,“不能把所有,出现的不能理解的事情,都说成是鬼神在作怪,而不去探究它真正的原因。这是不负责任的。”
似乎有点道理,铁柱点了点头,抱着膝盖,眼神望向远方,呆滞无神,良久,他问道:“你的家在哪里啊?葵花她,在那里过得好吗?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我不知道,”葵花道,“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回家,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有很多东西,跟我的家乡很像,语言、文化、制度、信仰,但是在我的家乡,这里是一个不存在的世界。”
“不存在的世界,”铁柱着急地说,“那葵花她,岂不是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是啊,”冯葵花惨笑道,“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发生在葵花身上?”赵铁柱重重地捶在树上,把指头上的关节都砸流血了。
“你别这样。”葵花吓了一跳,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他。
“放开。”赵铁柱厉声呵斥。
“你为什么……”冯葵花被他一吼,吓愣住了,“你以为我愿意这一切发生吗?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回到我的家人身边吗?”
“的确,这不怪你。”赵铁柱失魂落魄地说,“应该怪谁呢?”
良久,他抬头望天,“是天,是这可恨的天,在捉弄我们。”
说完这句话,赵铁柱向远处走去,拖着一道忧愁的影。
冯葵花看着他离开,半晌回过神来,手上沾了些血迹,她走到小溪边洗手,没来由得觉得难过。
晚上,葵花回到家,晚饭也没有心思吃,胡乱洗了把脸躺在床上,不由得大哭了一场。
不过难过归难过,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她也不知道赵铁柱会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为了不被人识破身份,菱花村这个地方,以后恐怕不会回来了。临走前,必须把这边的事情交割清楚。
家里有一头牛,叫铁玫瑰,葵花去县城以后,经常请村里的小孩儿小六子帮她放牛喂牛,小六子和铁玫瑰感情很好,六子的爹娘也很想把铁玫瑰买下来。冯葵花就把铁玫瑰低价卖给了他们,也算是给铁玫瑰找了一个好的归宿。
散养的十几只白羽肉鸡,全部宰了,收拾干净,放寒玉冰鉴里。阁楼里还有几百斤粮食,也收进寒玉冰鉴里,一想到那天柱子哥来帮自己割稻谷,又不禁一阵难受。
葵花又把金铃喊过来,教会她用缝纫机和神奇熨斗,又教她做羽绒服。最后把几件农具也交给了她。
“这把镰刀,”冯葵花想起柱子哥曾经夸过这把镰刀好用,便说,“你帮我交给柱子哥吧,让他留着做个念想,也不枉,认识了一场。”
“你到底怎么啦?”金铃道,“那天他来找你的时候,你们不还好好的吗?”
“你就别问了。”葵花道。
“行,我不问啦。”金铃无奈地说。
葵花看着金铃,忽然笑一笑道:“抱一抱我好吗?”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行行行,抱抱抱。”
“我以后,”葵花抱着她道:“可能再也不会回菱花村了。我会很想你的。”
金铃道:“嗐,你不来,我去城里找你还不成吗?这有什么的。”
“金铃,你真好啊。”
安排完这些事情,冯葵花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睁开眼睛,盯着窗前的光束,突然有一种挣脱了束缚的感觉。
她觉得心里松快了很多,起床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打开门,阳光普照,她倚着门站了一会儿,坚定地、对自己说道:“智者不入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