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冯葵花战术性咳嗽,“姨妈可知,如今魏国公府谁是当家人?”
“是金兰郡主。”
“哦。”冯葵花一时茫然。
“其实,”赵滋兰道,“你要解决钞关的问题,不一定需要从魏国公府下手。钞关由户部直接管辖,你也可以走户部大员的路子。”
“对呀,姨妈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冯葵花道,“那就求姨妈再帮我想想办法嘛。”
赵滋兰笑道:“朝廷的事我不懂,我只是听说户部尚书,想要一幅李玉阳的墨梅图,却一直未能如愿。”
“太好了,”冯葵花心想,“凭我和李玉阳的交情,请他画幅画不是简简单单?”
第二天,冯葵花叫上灵凤,一起前去拜访李玉阳。
“想不到在这座城市里,还能有一个这么安静的地方。”灵凤打量着这个不大不小,满院爬山虎的院子。
明明处在闹市之中,但是踏进院子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不见了,爬山虎迎风翻起绿浪,雪白的槐花散发甜香。
“冯姑娘、灵凤姑娘,好久不见了。”李玉阳拿着画笔,手指上沾染了墨迹,宽大的衣袖挽了起来,甚至头上还插着几只毛笔,他就这样走了出来,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李公子,别来无恙。”冯葵花笑道。
“我还有几笔没有画完,二位请到后堂稍候片刻。”
“李公子请便。”
冯葵花和灵凤在后堂坐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也不见有人来奉茶。
冯葵花笑道:“李公子也该娶一门亲了,他一画起画来,把什么事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不记得招呼客人,下人们自然也乐得偷懒,来的是朋友还好,若是有贵客登门,岂不是把贵人都得罪了。”
灵凤道:“葵花你说错了,李公子本就无心结交权贵。”
“你说得对。”冯葵花道,“这个地方,真是安静啊。”
“二位,久等了。”李玉阳走了出来。
冯葵花道:“那就让我们一览李公子新作,当作补偿吧。”
李玉阳哈哈一笑,“这有何难?”
李玉阳带着她们去了画室,他新画的泼墨山水图,用大块的墨团表现乌云笼罩,一展卷便觉寒气逼人,李玉阳大部分的画都比较写意,但其实他工笔细描的画也画得很好,只是他更注重在画中展现内心的世界。
冯葵花发自内心地说道:“李公子的画,一如既往地让我感到震撼。”
“冯姑娘和灵凤姑娘若是喜欢,在下愿意作画相送。”
“真的?”冯葵花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我是说,我能选择画什么吗?”
“当然可以。”
“那我要一幅墨梅图。”
“墨梅图吗?”李玉阳将画笔拿在手上转了几圈,“冯姑娘,恕我不能从命。”
“为什么?”葵花和灵凤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想要墨梅图的,不是你。”
“哎呀,你在说什么呀?我想要这幅墨梅图都想疯了,你竟然说我不想要?我的头脑到底是长在我身上还是长在你身上呀?”
李玉阳闻言一笑,“冯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如果你要请我作画的话,绝不会请我画墨梅图,因为世人都喜爱我的墨梅图,你却不愿和众人相同。”
此时此刻,冯葵花真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捂住自己的嘴,装什么逼,追求什么小众,事实证明被大众所喜爱的,才是经得起考验的。
“那是因为……我改变想法了。”冯葵花道。
“不必说了,冯姑娘。”李玉阳道,“我可以把我的画送给朋友,却不能送给达官贵人。”
“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这就好比,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会愿意她嫁给两情相悦的爱人,而不是贪图她美色的财主。”
灵凤道:“可是李公子,我们真的很需要这幅墨梅图啊,你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需要,是有多需要呢?是有亲人重病无钱医治,需要拿这幅图去换钱吗?是有朋友危在旦夕,需要拿这幅图去解救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灵凤道:“虽然不是这一类的原因,但也是遇到了很麻烦的问题。”
“灵凤姑娘,梅花是孤傲高洁之花,我画墨梅图,画的是她遗世独立的精神,所以墨梅图不能被当作权力的敲门砖,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我……我……”灵凤不住偷瞟冯葵花。
“既然李公子不愿意画这幅画,冯葵花也不想强人所难,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出了门,灵凤问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
“当然,不能。”冯葵花道。
“可是我看李公子的态度,很是坚决,要怎样才能说动他呢?”
“我看李公子的个性嘛,就和守静道长差不多,你呢,没事儿就过来找他聊聊天儿,撒撒娇,没准儿他就答应了呢?”
“哪有这么容易啊?而且为什么你不来?”
“首先,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得去尝试一下搞定魏国公府。其次,撒娇不符合我的人设。”
“人什么?”
“人设啦,总之我的意思是,我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你不适合做的事,我就很适合吗?”
“对啊。”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说服守静道长那次,你不就做得很好?”
“可是……”
“没有可是。”
冯葵花回到崔府,告诉姨妈李玉阳不肯画墨梅图的事情,赵滋兰安慰道:“不要紧,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冯葵花道:“看来,我还是得去魏国公府,会一会金兰郡主。”
赵滋兰道:“金兰郡主不是那么好见的,也罢,我去跟大太太说情,请她带你去吧。”
“可是大太太会帮这个忙吗?”
赵滋兰解释道:“其实这么多年了,我跟她早就有了默契,即使没有大太太,老爷也不会扶我作正妻,即使没有赵滋兰,也会有其他得宠的小妾。而且换个人,也可能没有彼此那么好相处。所以我跟大太太,从来都不是什么水火不容的仇人。”
“合作大于斗争,原来如此。”
“来吧,跟我去正房见大太太。”
大太太的房间,就像一座威严的佛堂,房间大得甚至让人感觉空荡荡的,房梁上装饰的金箔,总令人想起寺院里金碧辉煌的佛像,大太太本人也像是裹着绫罗绸缎的木偶,脸上的皱纹代表着容颜的老去,悲苦麻木的神情,显示出她一生中从未得到过关爱。
赵滋兰走进去,向大太太深深行了一礼,好像一个虔诚的礼佛者,两个人在里面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赵滋兰走出来道:“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