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有什么幺蛾子呢。”李芳茹拍着胸口,“直到你回来我这心都还悬着呢。好在话说一半,那赵主任浑身那劲儿可算没那么吓人了。”
当官的身上都有一些强势的气场,尤其是平常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强烈。
都说为民官要深入基层,关注群众,不搞架子,可是长久在官场沉浮,又怎么可能一点架子都没有。
魏晓雅挽着李芳茹的手腕:“别说您吓了一跳,我这心也是紧紧揪着呢。”
魏晓军跟在屁股后面,故作怪语怪调:“是吗,还真没看出来,你往那一坐,我看你面上挺镇定的,还有我妹害怕的事情?”
闻言,魏晓雅瞪了他一眼,“你就贫吧。出去在人前,这种话少说,容易被人说闲话。”
魏晓军也知道这村里面的人惯是管不住嘴的,什么事情都要评判两句是非,可千万不敢叫人听见,“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事儿拖了这么久,爸妈早就已经佛了,好不容易等到有信儿,心中自然十分激动。
魏晓雅进屋后,便拿着那文件给爸妈做讲解,他们也听得仔细。
最后魏彦山也明白了:“所以说,给咱们的补偿不仅包括养鸡场正常拆迁的常规补偿,还有相对应的损失安抚费用?”
魏晓雅点点头:“是。看来这件事情确实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李芳茹面色凝重,“对,我刚刚听见你跟那赵主任说什么?上面还有专人下来?就会专门解决咱家强拆的事情的?那咱家是不是把事情闹太大了?”
也不怪妈妈这么担心,今天来的人里面有陈晶晶,估计爸爸也跟她说过,那人就是当初在信访局门口接待他们的人,现在却跟着专案调查小组过来,事情肯定不简单。
魏晓雅出声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事情赵主任既然说了不归他们管,那肯定就跟咱们信访没什么太大关系,人家就是来的路上遇见同事了,所以顺带嘴的跟咱讲了一声。”
“要说这专门处理强制拆迁的人来,我估摸着跟赵主任这一组的差不多,也是把涉及到的强拆的门户专门一对一处理的事情,最关键的是……”
李芳茹疑惑:“最关键什么?”
魏晓军大概明白,接过话头:“最关键的是这事情也不只是咱们一家,要是只有咱们一家的话,怎么也不可能引起上面重视,还派人过来就为了解决咱们一家的事情?我约莫这就是乡里头把事情办坏了,打锅了,派人来一方面是解决强拆的几家赔偿的事情,一方面是对这个执行的没做好的人做啥别的安排吧。”
魏晓雅赶紧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可小点声吧,就你懂,就你明白?显着你了?”
“这种事情不能拿来瞎说的嗷,具体怎样咱们只看结果就行了,光看光听不评论,知道了么?”
魏晓军耸了耸肩:“知道了知道了,别紧张,就在咱自己家里面说两句,又没到处宣传。”
“在家里也不能说。”她指着他再三强调。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又开始捂嘴巴了……”魏晓军捂住嘴巴,“我闭嘴,我闭嘴。”
言归正传,李芳茹笑看着俩人互掐,摇了摇头:“你俩才是别贫了,说正事,所以说,雅雅,这东西能签吗?”
她指的是条例后面附加的一个赔偿协议表,如果当事人对一应补偿条例没什么意见,就可以填表,到时候找个时间签字盖章,然后这就算是成了。
魏晓雅又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李芳茹松了口气:“那中,老魏,你怎么看?”
魏晓雅将东西递过去,又给爸爸魏彦山好好瞅瞅。
魏彦山自从出事前后,家里出许多事情,全都是魏晓雅在其中周旋,他现在有什么事情都放心听魏晓雅的,所以闺女说行,他也没什么意见,通篇看了看,都符合他们对补偿的要求,也挑不出别的问题。
最后,他抬起头来,“我都听闺女的。”
“就是,这个要是签了,钱什么时候打哩?”
魏彦山最关心的还是什么时候能实实际际地拿到钱,毕竟说太多好听的,写好多给你多少多少的承诺,最后卡着不给钱,还接口说这个审批那个审批的案例也是有一大堆。
魏晓雅将补偿条款协议翻到最后一页:“这上面说了,签完合同盖章生效之后,五个工作日走完了流程打款,最晚不超过7个工作日,算上周六周天的话,大概15天以内。”
“没事,公家办事向来靠谱,就是流程繁琐,到时候他们过来再谈的时候,咱们再问仔细一些吧。”
魏晓军在一旁开口道:“都这么大费周章地过来了,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卡,到时候岂不是惹得人不满情绪更大?他们之所以下来,也就是因为事情闹的大,上面也压不住,群众反对情绪太高嘛。”
魏晓雅也赞同:“是这个道理撒。”
“那行,咱们就同意呗?”
“哎呀。”
“咋了妈?”
李芳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拍手,“雅雅你是不是忘记了,王律师已经跟法院申请立案了啊!咱们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魏晓雅当场愣住,噗嗤笑出了声:“妈哎,卸磨杀驴这词可不能这么用呀。”
李芳茹点点头,没很在意:“是,你别管这个词,我担心的那个是不是个问题哦?”
魏晓雅摆摆手:“不是,你就放心吧,王律只以未经允许强制拆迁,暴力破坏他人财产的角度去申诉的,跟这个不是一回事。”
“哦哦,那就行。”
魏晓军则又发话了:“那后面专人下来,咱们这件事情有影响没有?”
魏晓雅:“这个就别操心了,法律就是互相讲道理,谁道理站得住脚,客观公正,谁才真的有理。总体来说,这事情并不冲突,上面来做工作,是有他们的除法定,咱们起诉也有咱们的出发点,互不影响。”
“那就行。”
“行咯,那没事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做晚饭吧。”
李芳茹吩咐了一声:“雅雅你快去你大姑家把你奶奶领回来,往下来走的那个坡太陡了,你奶一个人走的费劲。”
魏晓雅将文件给爸爸先收起来,起身往外走:“我还说我奶为啥没在家,原来是去我大姑家了?”
李芳茹一边系围裙,一边道:“是,咱家太乱了,我又忙,你大姑就领走去那边坐会儿,这会差不多你就去领你奶奶吧,别劳烦你大姑再把人送回来了。”
魏晓雅看妈妈伸手往后系围裙费劲,便上前两步帮忙系好,又听李芳茹喊魏晓军:“你快去孩子姥姥家把娘三领回来吃饭。”
魏晓军应了一声:“笑笑跟孩子晚上回来吃饭呀?”
李芳茹顿了顿,“不知道,所以让你问问,你要么打电话问问,要是不回来吃饭,你就吃完饭去领她们,要是回来吃饭,现在就过去。”
魏晓军立马掏出手机:“行,知道了。”
魏晓雅看着大家各忙各的,这个家总算有个正常气氛了,就是可怜了她的老爸:“老妈,我爸就一个人在屋里面呀?”
李芳茹笑了笑,摇头道:“你放心吧,他一个人拽的哩,看手机看电视,不无聊哩。”
魏晓雅跟着笑笑,屋里传来魏彦山傲娇的话:“又在外面说我啥哩,我都能听见昂。”
李芳茹撇了撇嘴,跟闺女挤了挤眼:“你看,都能听见,好着哩。”
当初妈妈因为爸爸出事情,眼镜哭的就一直红彤彤的,虽然她面上看着一切正常,可魏晓雅知道妈妈心理无比煎熬,那个时候,她所有的思绪都放在了爸爸、侄女、哥哥的身上,就连自己生病了都古装你住不到,更何况像现在这样,开玩笑了。
事到如今,妈妈可以以轻松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带过,也算是度过那段至暗时光后,在学着坦然接受了。
魏晓雅失笑,有时候爸妈真的还挺可爱的。
明明今年夏天的时候,大家还在为了失业的问题焦虑,每天东奔西走就是为了能够多赚一分一毛来养家糊口,似乎睁眼闭眼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赚钱。
经历了哥哥险些入狱,爸爸捡回一条命,侄女大病一场,似乎曾经担心的事情相比起来,反而显得没那么难了。
原来有时候,困住人们的不是生活,而是自己的内心。
当有更大的困苦摆在面前的时候,人们便有了取舍,在更重事情面前,什么婆媳矛盾、老年痴呆的爷爷无理取闹等等,似乎都变得那般微不足道。
可是魏晓雅却也知道,这些成长和通透却并非没有代价,而是建立在家族重创的基础之上。
眼下,只能尽可能的看开些,其余更多的,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创伤,抚平心灵上的难过与痛苦。
所以,他们老魏家也算是正在迎来属于自己的黎明的吧。
他们兜兜转转,不就是在努力的拯救一个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