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田副将依约带着600大军出动,刚出西安城不久就停下来,松松散散地扎了个临时营寨。第二日又是如此,一直到第三日才到了蓝田地界。
头两天连哨骑也没有放出去。不过是剿个乱民,还用得着斥候四出防备偷袭?马匹这么精贵的玩意能这么瞎折腾吗?
到了第三日才遣几个骑卒打探消息,在抓到几个乡民,确认贼人已经打破县城,现下仍在城中流连后,田副将满意地点点头。
这帮贼人真是不知死活,要是逃入山中我还得费一番手脚,竟然贪恋城中繁华,那便早日送你们归西。
第四日,全军起了个早,饱食之后,士气高涨地奔着蓝田县城而去。
西安府这地界太平了多少年了,想发笔横财都没有机会,现在终于逮着个大鱼,大家伙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抢一遭。
蓝田秦军大营,中军大帐中,王翦眉头紧锁。
今天都第几日了,这清军怎么还没有过来?难道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不至于啊。
行事之时都特意穿的破衣烂衫,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门,头上还裹了黑布,又都是趁着天色暗淡之时。就算是偶尔有几人装扮不密,也不至于让人大起疑心。
正在思虑间,门外一阵脚步声,很快有传令兵报来最新消息:“报大将军,敌军已至蓝田,正往县城进发。”
王翦猛然起身,旋即察觉自己似乎有些紧张了。人年轻了,也变得不稳重了。
几十万的敌人都打得,这才多少人,竟然也能失态。当然也是这跨界首战干系重大,难免会多加关切。
缓缓坐下,大将军沉声问道:“详情如何,速速报来。”
“敌人约有600,大都是步卒,骑兵不过二三十人,辎重车四辆。兵器以刀盾、长矛、弓箭、三眼铳为主。”
四辆辎重车,王翦在心中估算着,敌军披甲率应该挺低的。
正规军出动,盔甲大都会放在辎重车上,临战方才披上。
四辆辎重车,便是近距离作战不用运粮,也不载些备用的刀枪弓矢,全部装上盔甲,也运不了多少。
而且大清国的盔甲也是分档次的。制作精良的全身重甲,八旗大爷们才有资格穿的高级玩意。各地督抚的标营配置也还不错,披甲率颇高,质量也还行。
至于这西安军分区的绿营兵,就只有些粗制滥造的货色了。而就是这次一等质量的甲衣,数量也不多,大部分绿营兵根本就不着甲。
当然,要说衣服上挂几个铁片子也算盔甲的话,那着甲率就高了。话说回来,就算是劣质的铁甲,也比秦军的铜甲、皮甲要强上一些。再怎么也是快两千年的技术差距不是。
“知道了,按计划行事吧!”王翦手一挥,吩咐道。
临近蓝田,田副将的600大军稍作停顿,披上甲衣。一帮人士气高涨,脚步轻快奔着县城而去。
快到城门口,远远看到几个人,头包黑巾,手持长矛,懒懒散散地躺在城墙下晒太阳。
瞧见田玉昆一队人马,仿佛受惊一般,匆忙往城里跑去,连城门也没有关上,惹得赶来剿匪的绿营兵哈哈大笑。
“真是一帮蠢货!”田玉昆笑骂道。
要是关了城门,说不定还要费上一番功夫,现在好了,美味就在眼前,大家伙冲上去享用就行了。
“弟兄们,待会进了城,都给我收敛点,先把贼人收拾了。莫要昏了头,自顾自去劫掠财货。发财的时候自然会有,但要是敢不听军令,私自行动,莫要怪我无情。”田副将先给大家提个醒。
这帮孙子,三个月没发饷,没提点一声,怕是进了县城就散了。
到时候身边没了人,总不能自己这个副将带着亲兵上吧。杀几个暴民而已,这般做派,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大人放心,兄弟们晓得。”下头人纷纷拍胸脯保证。
“大人,就只是发财吗?有没有娘们,也让弟兄们泻泻火!”有那惫懒之人,带头起哄道。
“是啊,大人,财货俺就不要了,给俺发个娘们就行!”
“美得你,就你那破茅草房子,还想抱娘们,还是想想怎么攒几钱碎银子到胡同里找个窑姐乐呵乐呵吧!”
看着一群人纷纷扰扰,田副将也很是满意,军心可用啊!
进城之后,在向导的带领下,直奔县衙而去。快到县衙,只见一群人匆匆忙忙收拾整理,见到官兵杀来,慌忙弃了财货,狼狈逃窜。
地上散碎银两、布帛撒了一地。不等田副将发话,一群人便冲上去哄抢,把追击贼人的路都给堵上了,直把田玉昆气得够呛。
tmd,刚才还跟劳资保证得好好的,一转眼就犯迷糊。当下便要带着亲兵队上去弹压,要有那不开眼的当场斩杀。
正是一片混乱中,前面逃走的贼人突然反身回来,在众人猝不及防间,手持利刃杀入人群。
两边房顶上也突然出现大批黑巾贼,或持弓箭或持弩矢,射向街道上的绿营兵。后方更是黑压压一片压过来。一时间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当下一片混乱。这局势哪还能不清楚,贼人设了个大陷阱,可恨自己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一头栽了进去。
再看那杀过来的贼人,三五成群,配合甚密,刀枪挥舞间颇有章法,还有屋顶上的那些威力十足的弓弩,这一切都在告诉田副将,蓝田城里的这伙人绝不是什么被逼反的农夫。
这到底是哪里的大寇,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这周边几县的官府乡绅都是猪吗?一点苗头都没有发现。田玉昆心中愤恨之极。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大人,形势危急,还请早作决断啊!”随行的左营都司催促道。
都这个光景了,还不赶紧下令,娘的,逃命要紧啊。
局势再明显不过,遇上这等巨寇,别说是被埋伏,就是正面硬刚,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你立即带着麾下甲士在前开路,沿来路突围,我来断后。”这个时候田玉昆倒也光棍,自觉揽下了断后的任务。
出了这么大的事,田副将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悲惨下场。
这会还是开朝之初,军法严苛。平日里喝兵血归喝兵血,上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跟你太过计较,但是到了战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田副将已经没想逃得性命,只希望上官能看在自己拼死断后的份上莫要罪及家人。
都司也不推辞,领着麾下甲士向来路猛冲。仗着盔甲精良,兵器锋利,当然是相对还在用青铜兵器的秦军来说,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竟然给冲了出去。
只是本来就不多的马匹损失殆尽。都司和几个亲兵骑着仅剩的几匹马,仓皇逃窜。
到了城门处,又是一番搏杀,拼死杀散了城门守军,夺路而逃。
后面开始还跟着些步兵,可是快速赶了二三十里路的他们体力哪里比得上养精蓄锐的秦军,很快就被追上砍倒。断后的田副将更是早已被淹没在敌军中见不到踪影。
当天晚些时候,王翦收到了军报,歼敌六百,缴获盔甲一百二十副,钢刀二百余把,三眼铳一百多具,还有弓箭、长矛等。
按照事前吩咐,留了几个活口回去报信。这也是有意为之,要不然凭那么点人怎么可能杀出重围。
秦军伤亡倒是不大。暴起偷袭,抵近齐射,四面围攻,敌人胆寒之下难以招架。即便有器械之利,最后也不过杀伤了秦军二百余人。
这还是秦军前面杀红了眼,不肯受降所致。上好的人头,都是爵位啊。
好在最后将官喝止了疯狂的士卒,好歹留下些活口。大将军还需差人审问,了解更多的军情,哪能全给咔擦了。
很快,缴获的武器盔甲发给了军中骁勇之士,一些绿营兵俘虏也被安排过去,给拿到新装备的军士们做老师,讲解用法,练习相应的战阵,好让勇士们尽快适应,充分发挥新装备的威力。
钢刀、大梢反曲弓再加上盔甲,让被选中换装的健儿们爱不释手,倒是三眼铳,大家提不起太大的热情,这玩意,射程还比不上弩,装填和弩一样慢得出奇,基本是一锤子买卖。
噢,对了,三眼铳射完了还可以当锤子砸人用,问题是这种造型粗苯的锤子大家也玩不惯啊。
这火器,看来也不怎么地。就是不晓得吹得神乎其神的火炮是个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