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优势叠加之下,清军很快体验到了压力。制作精良的长枪刺杀下,防护力更强的扎甲也不免被一击刺穿,棉甲自然也难以抵挡。
两军手持长枪互相捅来捅去,中间夹杂的刀盾手,一边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腾挪躲避抵挡着敌军的刺杀,一边试图砍断敌人的枪杆,又或是在枪林的缝隙中和敌军的同行们捉对厮杀。
总体来看,清军略占上风,但是秦军也是一步不退。短兵相接,已经谈不上什么远程支援。
残酷的近战,拼的就是一股气势。为了能够开户,清军的步甲们也是舍生忘死,拼命搏杀。
傅喀禅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战场形势。这股贼军,真是凶悍啊。
这帮步甲确实够拼命,比重赏之下的绿营兵打得还要顽强多了,前面两排基本都被耗光了,兀自奋勇前突,根本不用后面督战的马甲用刀弓威慑,确实是一群好奴才,换成普通的正身旗兵也不敢说能打的更好了。
可是这贼军,这贼军竟然也是毫无畏惧之色。
本来还指望着步甲打开局面,八旗大兵也好趁势掩杀,现在看来,步甲死伤惨重,难以突破,还是免不了要让正经的马甲兵冲阵了。只是这般顽强的贼军,凭借着前锋的三百马甲,能成功吗?
傅喀禅犹豫了下,还是喊来了亲兵佐领,让他领着麾下最精锐的卫队前去支援。
这一队人,都是精选出的勇士,若是在京城,都是能选入护军营的主,说不定前锋营都进得。平日里都宝贝的很,折损一个都要肉疼好久。
这待遇也比一般的马甲高得多。驻防八旗的待遇比不上京营,但也足够丰厚。
马甲每月领银二两,每年领粮食十石,还有各种年节赏赐、婚丧嫁娶补助,再加上一丁三十亩旗地,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
而这些勇士待遇更是优厚,每月领银三两四分,每年发十五石粮食,年收入比正七品的知县大人还要高多了,绿营这种后娘养的更是没法比。
领命而去的佐领也是感慨不已。如今敌军仅仅只是一个营门,竟然逼迫八旗天兵到这个地步了吗?
感慨归感慨,佐领也是个晓事的,知道今日里这营门必须干脆利落地拿下。
周边事紧,尽管上层已经尽力封锁,但是消息还是慢慢发散开来。私下里已经有些军心不稳了。
现下那些绿营兵只是还不清楚消息真假,毕竟这传闻确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但是一旦时间长久,传闻被确认,八旗天兵的威严只怕也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今日要不能一鼓作气拿下这营盘,观战的绿营兵们只会窥见八旗兵的虚弱,到时候这帮脑后长反骨的家伙保不齐就会干些什么事情出来。
入关以来,叛乱的绿旗兵可不在少数。也就是这几年,天下日渐稳固,那些个二五仔才消停些。
但是一旦被他们瞅着机会,跳反到残明或者其他什么势力简直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在亲兵们披上双层乃至棉甲、锁子甲、扎甲三层重甲的时候,蓝田县城那边又有了消息。
“将军,贼军出了县城往东不过三四里便停下不走了,各营头摆开阵势,似乎要封锁道路。不止如此,从山谷驻地处又出来一波人,也是五千人的样子,同样的装备,与头一批人一样的路径。”
那么小个山谷,竟然塞了上万人进去,这怎么可能?是贼人事先躲在南边的连绵群山中避过哨骑的侦查吗?
不对,若真是如此也不可能做到踪迹全无。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总是有这种悖于常理的事情发生?
傅喀禅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这边进攻不畅,那边贼军又行踪诡异。这上万人扎开阵势是要干什么呢?指望着这么万把人封住道路,和营寨里的贼军前后夹击吗?
灞河北边是一片丘陵,上面开了不少梯田,行人可以,走马却不便;南边是连绵的群山,人马莫入。
中间虽然狭长,但宽度也不止十里,一万人撒进去,不可能封死道路的,一个不慎,饼铺的太大,反倒会被集中攻击一点而后一溃千里。
还有,敌人的骑兵在哪里?上次接战,贼军可是出动了三千骑的,到现在全无消息。山谷那边应该是空了,傅喀禅不相信贼军还能再来个大变活人。
县城褊小,也不可能装得下,难道在这大营中?可是到现在全然没有听到马匹嘶鸣。
马衔枚,蹄裹布吗?而且这营寨分明是个纯步兵的样式,根本看不到能安置骑兵的地方。
傅喀禅在苦苦思索的时候,营门口的争夺战也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被分到后排的徐仲和在血腥的消耗战中移到了前方。面对着秦军松散了不少的长矛方阵,徐仲和荡开刺向胸口的一杆长枪,侧着身子大吼一声试图打入敌军阵中。
后排又一杆长枪袭来,大个子险险避过,肾上腺素的刺激之下,全力一刀劈在长枪的木杆上,枪杆竟然应声而断,徐仲和手上的雁翅刀也豁了口,再也不能用了。
徐仲和索性随手扔掉废刀,盾牌挡在前面,一个翻滚直冲入敌阵中,中间还顺了地上不知哪具尸体的一把腰刀。
还没等徐起身,两把刀便砍过来,徐仲和连忙避过要害,在棉甲的保护下,只是在胸口处划了个不大的口子。
一套动作下来,大个子气喘吁吁,长时间的紧绷之后,肾上腺素也开始消退,乏力的感觉开始显现。
但是敌人是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又是两人冲上去,要趁机将这个悍勇的家伙干掉。徐仲和架住了其中一把刀,却再也腾不出手来拦住第二把。
眼看着刀锋袭来,这个三十多岁的高大汉子心中有了一丝明悟。自己就要死了吧!唉,死了好,死了便不用再做奴隶了。
看在自己战死的份上,自家孩儿也该可以开户了吧?再不用像自己这般任主人凌辱大骂,每日里活的如同猪狗一般。
旋即,又回忆起童年的快乐时光,想起了山东的爹娘。
唉,当初大明的军队但凡有现在贼军一半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后金军在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一口气打到山东地界吧。
突然间,在自己眼前缓慢逼近的刀锋似乎开始远离,而后,一个战友把徐仲和拉开:“老徐,你不要命啦!”
原来是同为旗下家奴的王一文。二人都是山东人,都是在后金攻破济南后被俘,家人惨死,同病相怜的命运让他们成为至交好友。
徐仲和回过神来,对着王一文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感谢的话,便接着投入了厮杀。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步甲已经死伤大半,后面跟着的三百马甲也投入了战斗。贼军这边同样投入了援军,双方依旧僵持不下。
但是局面即将迎来转折。清军二百精锐已经临阵披挂完备,俱都是内着棉甲,外穿铁扎甲,大部分晓骑校和少数强壮军士中间还加了一层锁子甲。
这等精良的甲胄配备,即便站着不动,让钢制枪头全力一刺,也难以大伤。
秦军也远远地看到了这边的境况,远远地用弓箭骚扰,但丝毫不见效果。
很快,铁罐头一样的二百精兵到了阵前,接替马步甲成为进攻的主力。
对面这种坦克,秦军的攻击显得很是无力,而敌军手中的铁枪钢刀却能轻易破开布面甲的防御。一时间,秦军节节败退。
傅喀禅从千里镜中看到战况,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敌军虽勇,装备却远远不如。只要这初阵把敌人打怕了,后面的营寨就好打了。
西边敌军虽然不少,但都是步卒,可先让哨骑周旋骚扰,待破了营寨,再解决西边的敌军。
这边眼瞅着终于渐渐把敌人逼入营门深处,蓝田县城那边却突然传来紧急军情。
只见哨骑一路疾驰,到了近前慌忙禀报道:“将军,敌军大队骑兵突然出现,目前已近两万人,还在不断增加。蓝田县城也出来三千贼军,汇同之前的万人一起,将我军退路封锁。”
“什么?敌人的骑兵从哪里冒出来的?”傅喀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哨骑已经把方圆数十里的军情打探的清清楚楚,敌军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
“佐领冒死查探,发现,发现敌骑乃是从山谷方向而来。”这么一个佐领的哨骑,哪怕是装备超神,面对百倍于己的敌军,也是心惊胆战。
中间贼军三面包抄,险些围住。一旦合围,哨骑们纵然浑身是铁,也万万敌不过那么多人。
“不可能!”傅喀禅失态咆哮道。
蓝田就在西安左近,哪有什么山谷能屯扎两万骑兵的,别说山谷了,把两万骑兵撒在蓝田的原野上,都能塞的满满当当的。
什么狗屁山谷能拉出一万步兵出来又变出这么多骑兵?
“大人,当此之时,还需以稳定军心为要啊!”右翼都统穆特布在一旁提醒道。
敌军从哪变出来那么多骑兵他不懂,但目前的危局下,一旦主帅举止失态,被将士们,尤其是绿营兵那些废物们看到,军心动荡之下,全军覆没都很有可能。
傅喀禅醒悟过来,开始盘算着该当如何应对目前的危局。首先这消息一定要封锁起来,决不能传到绿营兵的耳朵里。
好在为了避嫌起见,驻防八旗和绿旗兵并没有合营,王一正等人大小绿旗将领都在左右两翼,身边都是贴心的心腹,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绿营兵得到消息而溃散。